人之初性本善。
半夜裡起來去茅房的陳蘭花沒有著急回房間,而是拿著手電筒獨坐在茅房外面的石槽上,這是以前餵豬用的大石槽,她很小的時候王月桂還用的,近兩年換了塑膠的槽盆,就不再用這種笨重的石槽了。
突然之間,她就想到了這句耳熟能詳的話。
性本善麼?
陳蘭花笑了笑,仰頭看著烏漆嘛黑的夜空,四周響起的鷓鴣鳥的叫聲很滲人,聽村裡的老人說,鷓鴣鳥在誰家附近叫,誰家就會死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這個鳥叫聲陳蘭花從很小的時候就聽到現在了,如果按照這種說法,她家的人估計早就死絕了。
可惜了,該死的人還苟延殘喘,不該死的人卻已命喪黃泉。
陳蘭花晃了晃手中的電筒,光束照進幽深的荔枝樹林裡,幾隻蝙蝠受到了驚嚇,正惶恐的從棲身之地飛起,四處亂逃。
然後陳蘭花就把手電筒關了,一眼望不穿的黑暗彷彿能給予她安全感,讓她浮躁不安的心瞬間平靜下來。
晚飯的時候她和陳老頭直接吵起來了,還能揮舞四肢的陳老頭上來就用手中的竹筷子插在陳蘭花身上。
如果不是她揮開,現在身上已經有了無數個血洞了。
王月桂是雷聲大雨點小,背地裡她什麼詛咒的話都說過陳老頭,但是真正面對的時候,卻又忍氣吞聲了。
眼見自己女兒被打,她也只是呵斥兩句,並不敢把陳老頭怎麼樣。
陳蘭花對這個家的人處理事情的方式已經麻木了,明明已經骯髒不堪,卻也還要揹負著那把沉重的道德枷鎖,不管怎麼過分,始終不敢吭聲。
不能當面反駁老人,他們認為這是孝道,不管對方是對是錯,都不能去反駁。
想到這裡,陳蘭花再次笑了起來,笑容在黑暗中顯得尤其詭異,不會當面反駁,卻會在背地裡詛咒對方去死,這就是成年人所謂的“孝道”。
真是可笑至極。
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陳蘭花從石槽上站起來,拍拍後面衣服上的土,準備回房間睡覺,路過豬欄的時候,幾頭肥碩的大白豬因為手電筒的光照射,躁動了一陣。
週末回家是要幫家裡幹活的,秋收的季節到了,晚季水稻已經成熟,好在晚稻沒有早稻那麼水沉,田裡也大多數是乾的,沒有像暑假那時全是淤泥。
秋天天氣很乾燥,也沒有時常下雨,倒是不用擔心水稻的晾曬問題,只是天氣涼,又沒有像人家那種特地的用來下田的鞋襪,每次從田裡回來陳蘭花的小腿都是被劃傷的細痕,晚上睡覺關節也疼。
其實下田用的鞋襪鎮上就有賣,但得二十塊一雙,王月桂捨不得那個錢,就只能光著腳下田了,有水蛭螞蟥的時候也只能認命。
“阿蘭,拿錢去給你哥。”
周天下午,陳蘭花是要收拾東西回學校的,家裡沒摩托車,她只能從屯裡一直走到村口的公路搭班車,差不多得走兩個小時。
田裡的水稻還沒收完,陳蘭花要回學校,王月桂和陳蘭荷姐弟倆還要繼續在田裡勞作,中午吃飯的時候,王月桂把一百塊錢交給陳蘭花,叮囑她把錢拿給陳文強。
陳蘭花收拾衣服的手停了一下,她這個大哥去鎮上上學,從初中到高中,但凡是遇上農忙的時節都不會回來,沒錢了就打電話到隔壁堂伯家,讓陳蘭花拿給他。
“他怎麼又要錢。”陳蘭花的語氣不太好,甚至是有一點怨恨。馬上就要入冬了,她連一件像樣的外套都沒有,穿的都是以前陳蘭金剩下的,老土老土的款式,又舊又破,連原本的顏色都看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