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傍晚,蔡夫人命了下人整頓酒席,請了丈夫後堂同飲。
酒至數杯,食供兩套,蔡夫人舊話重提,流轉眼波,故意問道:
“相公自從出身,今日為一統帥,掌握國家重任,這功名富貴從何而來?”
這句話梁中書不知聽了多少遍了,自是習以為常,腹中更是早有說辭,當即應道:
“世傑自幼讀書,頗知經史。人非草木,豈不知泰山之恩?提攜之力,感激不盡!”
蔡夫人聞言滿意的點了點頭,卻是不像以往輕輕放下,反而又問:
“相公既知我父恩德,如何忘了他生辰?”
梁中書心中一動,暗道來了,幸好自己已經著手準備,不然今晚只怕又要受罪,趕忙說道:
“下官如何不記得泰山是六月十五日生辰。已經派人四處打問,打算將出十萬貫錢,收買金珠寶貝,送上京師慶壽。”
蔡夫人聞言眉頭微皺,上次問他便是這等回答,這都過了幾日了?竟是還在打問?
當下便有些不滿,擱下了筷子。
梁中書見了便也不敢再吃,連忙軟語來哄,只說泰山生辰事大,不敢草率備禮,這才多費了些時日,也是為了精挑細選。
怎奈夫人卻是不吃他這一套,掀了掀眉毛,說是此事就不勞知府大人操心,她已派了奶公都管尋摸好了,只需相公派人採買便是。
梁中書聽了不怒反喜,每年生辰壽禮,耗費他多少心思?如今夫人自己安排好了,豈不是省了許多事情?
銀子怎麼花都是花,當即許諾保證,只明日便派了人手跟隨奶公前去收買。
蔡夫人這才露了笑臉,說起上年十萬金珠寶貝不曾送到父親手裡,今年怎麼也該加倍才是。
梁中書自是不敢說不,連連應承下來,許了二十萬貫,哄得夫人重新吃喝。
便是如此,杜興手中財物便售出了小半,得了銀錢二十萬貫。
剩下大半卻得落在盧員外的身上。
這幾日除了勾搭謝都管,盧員外那邊,杜興也沒閒著。
作為河北地界頭一個財主,又無位高權重的岳丈需要巴結,盧員外自是沒有那麼好見。
為此杜興按照寨主王倫的吩咐,這幾日派了卞祥刻意的去結交浪子燕青。
前番據手下探聽得報,這浪子燕青雖是一介僕從,可也真真一號人物。
此人原是北京土生土長,可憐自幼父母雙亡,由盧家撫養長大,是盧俊義的心腹家僕。
長大成人之後,盧員外見他一身雪練也似的白肉,請了高手匠人替他渾身紋滿花繡。
遍體鋪著軟翠,若比錦體,任誰也不能贏他。
除了一身花繡,燕青小乙更是吹拉彈唱無有不會,相撲武藝無有不精。
此外身邊常帶一張川弩,三枝短箭從不放空。
最為難得是為人忠義,雖是家僕,卻把員外視若父兄一般對待。
原定的計劃本該是杜興自己去跟燕青小乙攀上交情,可那日杜興遠遠見了燕青。
只見小乙生得十分俊俏,六尺以上身材,二十四五年紀。
三牙掩口髭鬚,十分腰細膀闊,戴一頂木瓜心攢頭巾,穿一領銀絲紗團領白衫。
系一條蜘蛛斑紅線壓腰,著一雙土黃皮油膀夾靴。
腦後一對挨獸金環,鬢畔斜簪四季花朵。
杜興心裡沒來由的想起楊志、謝都管見他時的各自一驚,當下便生出幾分自慚形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