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嶺南城中。
著深墨色衣裳的人與同伴在酒樓靠窗處坐著,面前酒壺已空,愁容卻未展。
只見他指尖蘸了些酒水在桌上胡亂划著,煩悶道:“眼下這也不是個法子,已經小半月未動,再耽擱下去,那邊可要來人催了。”
說話之人正是劉成,峽谷一遇,北蠻兵將幾乎被全數殲滅,三兩漏網之魚也悉數被俘,他便帶著人混充北蠻將士,將計就計,往京城而去,只是擔心見面之後會被看出來,行程便一拖再拖。
對面人是軍中參領尚堯,聞言同樣擰眉,少時仰頭將杯中酒喝了,“還有什麼辦法,就先拖著,難不成還真急慌慌往京城去?”
“你說這話——”
劉成抬眼,眉間的煩躁幾乎要壓不住,剛一開口卻聽見外面驟然亂糟糟一片。
“快跑啊!土匪來了!”
“趕緊關門!”
“這群天殺的土匪怎麼又來了,還讓不讓人活了?”
伴隨著嘈雜的動靜,周遭關門的聲音接連響起,便是行走不便的攤販也挑著擔子躲進酒樓茶肆暫避。
劉成心中本就煩悶,聽見這動靜更是無端生出幾分煩躁,一拍桌子就要起身。
尚堯死死將人拽住,低聲勸道:“使不得,大人,咱們行蹤本就隱秘,如今大家夥兒都在外頭,咱們兩個也不好出什麼風頭,且先看看吧。”
他們一千餘人進城太顯眼,這小半個月都在成十里路外的林子裡紮營,只劉成與尚堯不時進城一趟。
聞言,劉成這才沒繼續起身,順著尚堯的力道坐下,目光卻不時往緊閉的大門看過去,留意著外頭的景況。
許是瞧著他們兩個不像當地人,鄰桌有人好心解釋,“這夥兒土匪隔三差五便要進城一趟,你們也是倒黴,今天撞上了,等他們搶夠了東西自會離去,不必擔心會有性命之憂。”
“就沒人管管?”
尚堯只覺得詫異,這些百姓竟都習以為常,土匪是在此地盤踞了多久,才能有這樣的影響?
“管?”鄰桌的男人苦笑著搖了搖頭,“這種事情怎麼管,官府的人巴不得置身事外,省得跟土匪起衝突,土匪也不傻,只搶商戶和百姓,官府那邊根本不去,大家也就只能打落牙齒活和血吞,銀錢糧食罷了,咬咬牙也能過得去……”
“荒唐!怎能如此,若是連這些事情都不管,還要官府做什麼,他們領著俸祿,就是這樣辦事的嗎?”尚堯怒起拍桌,顯然是氣急了的樣子,全然忘了自己是怎麼勸劉成的。
男人被尚堯這一下嚇了一跳,反應過來之後又是長嘆一聲。
“山高皇帝遠,誰又知道這些事情,等土匪出城,你們就快些離開此地吧,這些土匪見著過往的人稍有些錢財,也是不會放過的,我看兩位氣度不凡,只是畢竟雙拳難敵四手,別招惹禍端才是。”
尚堯心氣不順,還要說些什麼,冷不防被劉成拉了一把,只好回頭去看。
“我知道怎麼辦了!”劉成激動的尾音都有些顫抖,迫不及待要做些什麼。
乍一聽還沒反應過來,尚堯正疑惑,腦子裡靈光一閃,雙眼也亮了許多,直勾勾看著劉成。
好在兩人還知道這不是說話的地方,抑制著沒當即就將事情說出來。
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劉成將小二招呼了過來,“隨便上壺什麼茶來,桌子上的菜也撤了,換幾道清淡些的。”
剛才只顧著借酒消愁,這會子才覺出肚子裡燒得慌了,劉成黑著臉坐在椅子上,一時間還有些嚇人。
沒想到這種時候還有人吃得下飯,不少膽戰心驚的人將目光落過來,又在觸及劉成的體格與臉色之後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
等著上菜的間隙,劉成眼珠子滴溜溜轉著,心思不知跑到了什麼地方。
尚堯心癢得厲害,實在好奇劉成想出了什麼辦法,坐也坐不住了,厚著臉皮挪到了劉成身邊,低聲問,“你先說說,我看看成不成。”
劉成卻不與他說,只含糊道:“你將土匪的事情詳細問問,我回去再跟你說。”
“罷了,那我去問。”沒聽到自己想知道的,尚堯心中有些不得勁兒,還是依言去與鄰桌的人套近乎。
“你說這事兒?嗐,也沒多久,就是這兩年的事,忽然多出來的……”
周圍人七嘴八舌補充著,即便鄰桌的人有什麼遺漏的,也被其他人提醒著說的細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