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淳于覃被關在了東宮的柴房。
應昭並未在東宮修建地牢什麼的,只是騰出了幾座柴房,然後修改加固成為懲戒之所。
畢竟古時候的家裡執法,遠比現有的法律更嚴苛。
雖然他不怎麼使用,可他畢竟是個政治人物,雷霆手段也是需要的。
尤其是這種靠人治的古代。
柴房有重兵把守,淳于覃就在這裡等待他的斷頭飯。
以及見一下學生,鬱久閭弘文。
“老師……”鬱久閭弘文眼眶紅紅的。
他十歲跟著淳于覃學習,雖然只有四年時間,但淳于覃相較於整日忙於喝酒國事的鬱久閭阿那瓌來說,為人處世更像一個父親,給他帶來的前所未有的父愛。
現在淳于覃即將公審,怎麼能叫他不傷心?
“殿下,此後湯國只會越來越強勢,如果北疆真的待不下去了,或者屠夫太子又一次奪權成為中原之主,那麼柔然就得立刻西遷,離開此地。”
淳于覃能從陳虯他們身上感覺到一種危機感。
老實說,這個時代國的概念,從未凌駕在家身上,所以淳于覃為了自己的家族的利益,選擇北上柔然,甚至成為柔然柱國,乃至是柔然真正意義上的掌舵人,甚至在未來出現一個柔然族的淳于部落,也無可厚非。
為了家族強大和發展,古時候也沒少遇到漢人跟匈奴人幹架的時候,北疆漢人投靠匈奴,或者被收買的事情。
但是應昭來了以後,就開始將國凌駕在家身上,不管是少年軍成型的時候,他就在灌輸國家的思維,還是後來奴兒軍主體形成之後,他為了將北疆兵源捏在湯國手中,承認華夏一體多支,漢家為父,諸夏為子的大華夏戰略。
全是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國必須在家之上。
一旦應昭取得最終勝利,徹底掃平中原世家,那麼漢人的觸角必定伸到草原之上,也必須要抵達草原。
對於草原的治理,一來是擴張漢人的生存空間,而來則是彌補一部分兵源缺口。
騎兵這一塊,還是西風之地卷出來的,才比較悍勇。
鬱久閭弘文點了點頭:“不過老師,我們不想辦法離開嗎?”
“走不了。”淳于覃搖頭,“就算東宮肯放我走,蕭道成他們,也不會放我走。”
“這……”鬱久閭弘文震驚了,“為何?”
“因為漢化。”淳于覃起身,看了一眼柴門之外,“你看,這是漢人們生活的地方,精美秀麗。而我們不是沒有機會過上這樣的日子,只要漢化,選擇接受了他們的辦法,就能快速變成一個漢人模樣。更重要的是,湯國的太子,一直在探索一條讓漢人在北疆,也能跟種地一樣放牧牛羊的辦法。比如用柵欄劃分草場,在漠南的時我們看到的抽水風車等等。”
鬱久閭弘文沉沉點頭:“對,我也看到了。我從未想過,明明只有一畝地,怎麼能用磚頭蓋出瓦房,然後用來圈養幾百頭牛羊。”
“因為這些牧場裡的人,是擁有十幾畝牧草田的人。
放牧,我們考慮逐水而居,因為羊會把土地裡的草根都吃掉,來年這裡就看不到草了,因此牛羊得跑。
可他們卻透過村寨的方式集中形成聚落,然後開春之後,開始用風車抽水灌溉土地,在土壤上撒上草籽、苜蓿、黑麥、燕麥、甚至有的還種小麥。
不管什麼辦法,等夏天一到,牧草開始生長,他們就牛馬去牧場上吃,羊儘可能全部圈養起來,防止他們吃草根。進而破壞秋天來臨之前,囤積的青貯草和乾草的可能。
青貯料這種飼料,技術並不成熟,但不代表永遠都不成熟,一旦被漢人完全攻克了青貯料的製備方法,那麼這就意味著漢人可以開始朝著草原前進。就好像種地一樣牧養牛羊,到時候也會有無數漢人變得弓馬嫻熟,往後我們就算不漢化,也只能西跑。”
“我明白了,所以回去之後我會勸父親盡全力漢化的。向漢人學習,這也沒什麼可恥的,畢竟他們的牛羊也養得如此肥美,甚至有城牆屋瓦抵禦風雪,還有令人羨慕的暖炕。他們還會造林,用大量的樹木防止風沙吹飛他們的屋舍。”
鬱久閭弘文這一趟南下,是真的見識到了很多。
也不是應昭他們沒有防備的心思,而是這種技術壓根沒辦法停止傳播。
而且傳播越快越好。
遊牧變成坐牧,對於北伐而言反而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