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誠惶誠恐落座,這才聊起這幾年的鄉事。
首當其衝的事,自然是瀝海楊府的遠去。
早在楊長帆亮明身份之前,楊長貴便已書信一封大義滅親,檢舉其兄楊長帆出海為寇。之後楊家人被接到了紹興,被接到了南京,又被接到了北京。楊壽全宅心仁厚,只留了兩個年紀太大沒處去的下人,包括鳳海在內的下人通通給了十兩銀子,撕了契,還了自由身。
之後,杭州重建,需要大量的人財物。杭州周邊已經慘的不成樣子,只好從紹興挖,瀝海山陰會稽盡皆遭殃,尤其瀝海,此前楊長帆招了不少閒人匠人幫工,現在買賣都沒了,立刻被扣上了賊寇幫兇的帽子,通通被抓去杭州充勞力,眼前幾個人,正是不堪受苦,貌似從杭州逃出來的。
不得不說,楊長帆燒杭州雖一滴血未見,但其後為彌補損失的善後之中,受苦遭罪的依然是百姓。
朝廷本就財政緊張,嚴世藩當權下,必然欺上瞞下,一面跟朝廷哭窮要工部的錢,一面跟當地納捐,誰也逃不了,名門望族出錢,沒錢的出人。
“是我害苦你們了……”楊長帆默默嘆道,“這樣,今後你們若願意在我府中做事,我可以按月發例錢,來去自由。若想做別的,我也會安排,如今東海南洋正是開墾打拼的時候,起事的都是草根英雄。”
鳳海剛要說話,楊長帆便揮臂道:“你今後就跟著我了,不必提了。”
鳳海終是揉著光頭一笑。
楊長帆緊接著問起最關心的事:“有沒有老爺夫人和二少爺的訊息?”
鳳海搖頭:“他們後來都進京了,據說二少爺進了首輔府中,其它就不知道了。”
“哪個首輔?”楊長帆驚道,“嚴嵩還是徐階?”
“肯定是嚴嵩了。”
“……”楊長帆托腮道,“那……現在日子可不好過啊。”
家人留在大明,始終是楊長帆的一塊心病。他非常清楚,明廷不會輕易地處置他們,因為搞了他們,只會激自己鬧出比杭州還要大的動靜來,相反,好好養著,自己才會老實。
養著,本也是預料之中,可被抓在嚴嵩父子手中,情況就有些複雜了。
……
北京,嚴府。雖然嚴嵩嚴世藩已回老家,雖然府中冷清了許多許多,鬥爭卻從未停止過,只是鬥爭的實際核心已不再是原來的嚴氏父子。
深夜,嚴鴻亟收到手信,沉嘆了一口氣,進房交予他最信任的幕僚。
這位幕僚,正是東海船主楊長帆的親弟弟,楊長貴。
事關重大,嚴世藩早早埋下根子,親自軟禁楊家人,就軟禁在自己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