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戢想起那人來,更覺心酸,嘆息一聲,才道:“夏小姐說得不錯,在下一身本事,倒非完全出自青丘,而是出自一人門下。”
夏語冰心頭一凜道:“誰?”
楊戢吸了一口氣,眼中也不禁露出敬佩之色,好一會兒才道:“謝橋!”
夏語冰大吃一驚道:“天下四絕之首,以詩畫音律冠絕天下的謝橋!”
楊戢點了點頭,算作預設了。
夏語冰心想:“原來他是謝姑娘的門下,難怪詩詞音律如此了得。”她雖是高傲,但對這冠絕天下的奇女子,心下亦是暗暗佩服。
楊戢輕嘆一聲,眉頭輕皺,似是遠遠的把什麼舊事想起。好一會兒才道:“我自幼失怙,由我爺爺養大,我爺爺年老體衰,為謀生計,便帶著我在客棧裡彈琴吹笛,謀些吃食。七歲之時,我爺爺也生病死了,好在那掌櫃的良心倒好,爺爺死後,念在生前情分,也沒將我趕走,仍留我在店中,給店裡刷盤洗碗,閒時給人吹笛取樂,日子雖是過得清苦,溫飽倒也不成問題。那時年紀幼小,實吃了不少苦頭。”
夏語冰聽他說得輕描淡寫,心下卻明白,世態炎涼,孤兒幼子,最是可憐,若不是上街乞食,便是給大戶人家做丫鬟雜役。相比自己錦衣玉食,奴僕成群,境遇實是悽慘得多。念及於此,眼眶不由得一紅,輕輕握了握楊戢的手,以示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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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戢心下感激,笑道:“讓夏小姐見笑了。”頓了頓,又接著道:“本想日子便一天天這樣過下去,哪料天不從人願,那年天下大旱,難民成群,掌櫃的實在無法維持生計,也只得關閉客棧,打發各人上路了。那時正值臘月寒冬,連降了幾日大雪,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好似要被凍住了一般。那時年紀幼小,也倒不識什麼愁苦,反倒因為不用上工,心情極好。天氣寒冷,我懷揣掌櫃留下的上路盤纏,只想回家好好睡上一覺,北風如刀,凍得臉色鐵青,瑟瑟發抖,哪知走到半路,卻見一人臥倒在路邊,動也不動,好似死了一般。”
夏語冰嚇了一跳,心道:“名聞天下的謝橋,不會是這副模樣吧。”
還好楊戢又介面道:“我當時吃了一驚,也為想其他,趕忙上前檢視,卻見那人乃是一名男子,身穿單衣,身上被大雪覆蓋,白茫茫一片,眉目皆白,好似雪人也似,看不清容貌,當下大著膽子試那人呼吸,竟是呼吸平穩,原來那人竟不是凍死,反是睡著了。我當時大吃一驚,還道遇到了什麼妖魔鬼怪,否則,這麼冷的天,怎能身著單衣,在雪地裡呼呼大睡呢。”
夏語冰心下奇怪:“這男子能在雪地裡酣然入睡,定是內外兼修的絕頂高手,卻不知是誰?”
似是想起了什麼開心事,楊戢面露微笑道:“那男子此刻卻悠悠醒轉過來,見了我,竟是哈哈笑道:‘休說今是昨非,且舉金樽,一醉方休。醉裡忘卻自我,月乎?云乎?鶴乎?一切似是而非。深夜酒醒,依然一片寂寞。惟見露濤松稍,唯聞風搖桂葉。醒了再睡,莫叫晨鳥驚夢。小兄弟,有酒嗎’?”
夏語冰心中一凜,忽地想起一人來。
楊戢頷首道:“我當時見他開口說話,是人非鬼,心下也倒不怎麼害怕了。我雖是聽不懂他說些什麼,卻覺他神采飛揚,瀟灑不羈,不知怎麼的,心下里莫名生出好感,想也未想,便將懷中銀兩給他買了一壺酒來。”
夏語冰想起他當日碧落之會時的醉後狂態,不由心頭暗笑:“原來這楊夫子,幼年時,酒癮便這般大發。”
楊戢又道:“那男子似是酒癮甚大,借過酒來,排開泥封,便痛飲一番。哈哈笑道:‘酒裡自知乾坤大,醉後何妨死便埋。小兄弟,來,你我一見如故,須得痛飲一場。’”當下便將酒遞了過來。
我當時一見那酒罈,便是嚇了一跳,想我一幾歲孩童,如何能飲這烈酒,但一見那人意太瀟灑,絲毫不以我小小孩童為意,竟自以兄弟相稱,心裡實是萬分感動,更喜他那句:‘最後何妨死便埋’。當即便把酒接了過來,低頭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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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不是什麼好酒,一入喉嚨,頓時一道烈火從喉嚨處燒到腸胃,霎時肝腸寸斷,我小小孩童,如何禁受得住,立時小臉通紅,難過非常。
那男子卻似不覺,見我喝得豪爽,反倒大為高興,接了酒罈,痛飲一口,哈哈笑道:“痛快、痛快,我與一朋友神交已久,卻從未見過面,昨日聽聞他在千里之外,一時興起,便趕去相會,痛飲了數十罈美酒,方才乘興而回,當真痛快。”
當時我年紀幼小,只道他在胡說八道,想那汗血寶馬一天都只能日行千里,他兩條腿之人還能跑得過寶馬不成,況且還能喝十罈美酒,乘興而回,當時我正被酒辣得呼天搶地,也沒能力與他反駁,只得邊呼呼哈氣,邊苦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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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見我辣的厲害,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一飲盡山河,再飲吞日月,天地盡逍遙,唯我酒中仙!”他仰頭痛飲一番,竟說拍著那酒罈大唱道:“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當時我年紀幼小,只覺這詩文氣魄宏大,心中實是大為心折,抬頭看去,只見那男子臉上的雪已被烈酒化開,竟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我從未見過這麼瀟灑不羈之人,便大著膽子問道:“你真是酒中仙嗎?”
那男子見我這麼一問,先是一愣,繼而哈哈大笑道:“酒中仙,這名字倒是不錯。不過,我與小兄弟一見如故,倒也不瞞你,我姓衛,名子衿!”
“衛子衿!”夏語冰心頭一震,雖是早已隱隱猜到,但聽到楊戢親口道出,仍是一下便變了臉色,心下驀地明白過來,為何楊戢對自己的來歷諱莫如深了,原來竟與衛子衿牽連甚深,正邪不兩立,此事一旦洩露,只怕又要重演當年慘案,但想到他連如此隱秘的事情都如實告訴自己,心下里又是暗暗歡喜不已。qqne
楊戢嘆了口氣道:“當時我小小孩童,怎麼知道衛叔叔便是名震天下的‘亂神劍’,而當時他之所以這般高興,乃是因為與他相會之人,便是與他齊名的‘青蓮劍’林秀!”
夏語冰倒抽了一口涼氣,嚅囁道:“南林北衛!”
楊戢點了點頭,嘆道:“當時我小小孩童,每日裡刷盤洗碗,哪裡識得這許多成名人物,只是微微一笑,並沒多少吃驚的感覺。”反而那酒勁起來,身體逐漸暖和起來,頭腦也漸漸有些昏昏沉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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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此時,忽聽遠處傳來響動,抬頭看去,只見不遠處緩緩駛來一張馬車,越駛越近,終在我們兩人身旁停了下來。
夏語冰眉頭一挑,心想:“謝橋來了。”
車內探出一個人來,一身白衣比周圍的白雪還白,頭上打了一把紙傘,我年紀幼小,那馬車稍高,我也看不清那人長的是何模樣,只聽她輕聲道:“你重傷未愈,又日行千里,還這般飲酒胡鬧,怎地一點也不愛惜自己呢?”
那聲音很是溫柔,卻是一名女子,不知怎麼的,竟讓我想起了從未見過的孃親,心想:“想來孃親說話,便是這般吧。”正自胡思亂想,衛叔叔醉眼朦朧的衝我眨了眨眼,苦笑道:“小兄弟,今日這酒只怕要喝不成了。”
那時我年紀雖小,卻也明白他要走了,心中忽地一痛,淚水便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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