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默用半條命換成了十年。
在出獄的前一天晚上,他又做了那個夢。
他夢到了上一世。
夢到了那場冷雨。
夢到了在十字街口的爆炸。
炸彈是他親手放上去的。
既然再怎麼努力也抓不住,乾脆毀了吧。
不屬於他,也不屬於任何人。
容默撐著一把傘,站在街道的不遠處,親眼看著爆炸發生,親眼看著那人被熱浪吞噬,親眼看著容白粉身碎骨。
他的姐姐。
不對。
他以後沒有姐姐了。
他一步步走上前。
他跪在她的屍體旁。
容默慢慢彎下腰來,好像在一息之間被人生生折斷,一寸寸彎曲,額頭重重抵上地面,他撿起了那枚掉落在地上的燒的黑焦的戒指。
他在笑。
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大。
容默握緊了戒指,將它貼在了心口的位置,那是距離心臟最近的地方。
他笑著笑著,卻發現手指一片濡溼的涼意。
他怔然發現。
不知何時,他已淚流滿面。
容默慌亂倉促的想要擦掉眼淚,卻越流越多,怎麼也控制不住,像是身體的本能,又像是心底的悲哀。
哭什麼?
他應該笑啊!
笑啊!!
容默在心底歇斯底里的吶喊,全身抖的不成樣子,早已分辨不出原本形狀的變形的戒指緊緊硌著心口的位置。
整個城市都被煙雨籠罩。
大雨淅淅瀝瀝在他心上下了一場,疾風呼嘯而過,來時聲勢浩蕩,走時一片狼藉,什麼也沒有給他留下,滿滿都是糟糕。
他的臉上。
早已分不清雨水還是淚水。
似哭似笑,反倒是愈發扭曲瘋癲。
他跪了很久很久,直到警笛聲響起,才踉踉蹌蹌的起身。
他平靜的想,
今天的雨下的真大。
容白死後,所有障礙都被除去,他一時間風光無限,終於不用再曲意逢迎,不用再卑微討好。
他喝的醉了酒,獨自回到空蕩蕩的房間,看著那張兩人唯一的合照,看了良久,將它扔在了垃圾桶中。
後來酒醒了,他卻發瘋似的從垃圾桶中把那張照片翻出來,緊緊抱著懷裡,衣領中藏著一枚墜在頸項上焦黑的戒指,他從喉嚨中發出低低的嘶啞的哀鳴,哭到發不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