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平京皇城中一處不起眼的屋子裡一個修長的身影正端坐在燈下,彷彿是在等著什麼人。看著微微搖曳的燭火,他思索了一下從旁邊拿起剪刀輕輕剪去了半段已經燃燒了大半的燭心。火光頓時暗了下去,片刻後又慢慢地亮了起來,不復方才的顫動。
“砰砰。”門外傳來兩聲輕微的敲門聲。
“公主,請進吧。”男子輕聲笑道。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楚凌從外面走了進來,望著燭光下神色平靜面帶微笑的男子眼神有些複雜。好一會兒,方才道:“我有些好奇,秦公子…是怎麼避開貊族人大半夜出現在這裡的?”秦殊是西秦人,貊族人註定了會防著他。他也沒有絕頂的輕功能夠在深夜悄無聲息地離開北晉驛館出現在這裡。
秦殊輕嘆了口氣,道:“秦公子?竟然當真已經這般疏遠了麼?”
楚凌挑眉道:“你不也叫我公主麼?”
秦殊有些無奈地一笑,回答起她的上一個問題,“也沒什麼,我原本是去安信郡王府的。抽空來此一趟也不礙著什麼,我雖然不是貊族人,但是身邊總還是有幾個能用的人的,否則…我在上京怎麼能活得下去?”楚凌點點頭,她相信秦殊的話。雖然早兩年她眼拙沒能看出這位西秦大皇子深藏不漏,但是這一次卻是看清楚了的。如今南宮御月昏迷不醒,想要騙過明顯智商一般的珂特吉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笙笙坐下說話吧。”秦殊含笑道,伸手從旁邊去過一個茶杯為她倒了一杯茶。
楚凌走到他對面坐了下來,看著秦殊道:“前兩日收到你的密信讓我嚇了一跳。”當時君無歡剛剛昏迷,楚凌面上雖然鎮定自若但是心裡未嘗沒有幾分彷徨。當時突然收到秦殊的密信,楚凌的第一個反應卻是這會不會是貊族人的一個陷阱。但是思索再三之後,楚凌還是決定相信秦殊一次。
秦殊輕嘆了口氣道:“其實,我以為笙笙根本就不會理會我那封信。畢竟,你我如今的身份……”如果是他換在她這個位置的,八成也不會理會在那種微妙的時刻突然傳來的一封莫名其妙的信。但是不得不說,楚凌的選擇讓他鬆了口氣的同時,心中也更多了幾分讚賞。不是任何人都敢於在混亂的局勢中當機立斷的做出決定的。
楚凌搖搖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不說這個了,還是說說往後的事情吧。”她當然不會告訴秦殊那看似並不長的思考時間她到底有過多少的猶豫和設想。秦殊自然也不是追根究底的人,點了點頭道:“兩國結盟的事情已經談妥了,明天早朝珂特吉便會覲見永嘉帝將這件事最後定下了。然後我們就要準備回去了,後面的事情只怕是需要笙笙自己想辦法了。”
楚凌笑道:“無妨,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忙了。”
秦殊打量著楚凌,好一會兒方才微微蹙眉道:“聽說長離公子的情況不太好,如果…如果他真的撐不下去了,你確定往後的路你還能走得下去了?一旦長離公子不在了,凌霄商行的人未必會真的聽你的。”楚凌垂眸,沉默了片刻道:“我既然選了這條路,就一定會走到底。一直到…我再也走不動為止。”她確實做不出來那種半途撂挑子的事情,既然決定了要做一件事就必然需要考慮各種可能的結果。君無歡如果真的出了事,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會有多痛苦,但是隻要她還活著,她就一定會繼續往下走的。否則,最初她就不應該開這個頭。
“你選擇相信我,不正是知道我不會半途而廢麼?”楚凌抬眼,看著秦殊道。
秦殊笑道:“不錯,但是聽到你親口說出來,我才能更放心一些。笙笙,即便你我交情不錯,恕我也無法毫無顧忌地陪你下賭注。如果你撐不住,我……”楚凌當然知道他想要說什麼,如果她撐不住,就別怪他出爾反爾將她給賣了。對此,楚凌倒是並不覺得失望也沒有感到憤怒。秦殊這樣的態度反而更讓她放心一些。畢竟……秦殊的背後還有一個西秦和弟弟,如果他真的毫不猶豫地就站在她這邊陪她下注,她才反倒是要起疑了。
秦殊見她明白自己的意思,眼底也掠過一絲笑意,“最晚三天內我們一定會離京,到時候珂特吉帶回去的訊息必然是天啟內亂不休,我也會讓拓跋梁相信這個訊息的。到時候他應該就能放心對付滄雲城了。不過…長離公子如果不能儘快好起來的話,你確定你這邊真的沒問題麼?”
楚凌笑道:“我以為你找我合作,就是已經相信我了。”
秦殊一愣,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楚凌撐著下巴有些好奇地看著秦殊道:“說實話,我還是有些不解……你為什麼會找我合作?你可知道,一旦你我之間的合作暴露我或許還沒什麼,西秦立刻就會有滅頂之災?”秦殊沉默了片刻,輕嘆了口氣道:“因為我沒有別的選擇,拓跋梁野心勃勃,一旦滄雲城被破,他最先要進攻的不會是隔著蒼靈江的天啟,而是……西秦。”靈蒼江對如今的天啟來說其實是一個天然的屏障。以秦殊的推測,即便是天啟人一直維持如今的現狀,貊族想要徹底滅掉天啟至少也還需要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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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凌微微挑眉,“若是如此,他竟然能放心用你?”
秦殊笑道:“所以,滄雲城破之日,便是我絕命之時。秦某既算不上智絕天下,也沒有神功蓋世,你說拓跋梁為何一登基就重用我?”
楚凌眨了眨眼睛道:“安撫西秦?”
秦殊點點頭,“西秦這些年…雖然越發的衰弱,但畢竟也還有些戰力。希兒…少年登位,到底是城府太淺了,北晉先皇還有幾分容人之量,拓跋梁卻是萬萬容不下他的。若不是我主動投誠,將自己的把柄送到拓跋梁手裡,只怕拓跋梁先一步就要對希兒下手了。”
楚凌想起那個有些暴躁的少年西秦王,挑眉道:“他做了什麼讓拓跋梁這麼不高興?”
秦殊沉默了片刻,道:“他暗中跟滄雲城和天啟都有往來。”
“……”果然是個善於作死的少年,“所以,現在你跟拓跋梁的情況是你主動送了自己的把柄到他手裡,拓跋梁表面上信任你利用你,其實還是打著用完了就殺了的主意。而你故意讓拓跋梁覺得你接受了他的安撫,其實暗地裡還是打算搞死他?”秦殊神色有些古怪,沉吟了片刻方才道:“笙笙的話雖然有些……不過,大概是這個意思。所以,跟天啟的這次結盟,一定要談成。”
楚凌想了想道:“行,既然如此,我再送你一個禮物,明天你親自去與父皇談結盟的事情。他會再讓出來一部分利益給天啟,算是不能和親的補償。”
秦殊有些詫異地看著楚凌,楚凌含笑不語。反正那些利益都是空中樓閣永遠也不會實現,就算全讓出去了又能如何?
秦殊也沒有多問,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楚凌道:“回到上京你可要千萬小心,一旦形勢發生變化……”
秦殊笑道:“笙笙不必為我擔心,別的不說,全身而退總還是不成問題的。”
楚凌點頭,“那就好,你若是出什麼事了,我可賠不起西秦王一個親兄長。”就那位疑是狂躁症患者的西秦王,到時候還不知道要鬧出些什麼事情來呢。秦殊莞爾一笑,“笙笙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