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座靜默之中,只聽得見那一個書生的聲音。
他急急道:“顧公子,之前我們在江東鄉試的時候見過面的,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叫蔡金,是江東鄉試第二。”
顧文君回頭看向說話的那人。她記得那次鄉試。
她是第一的解元,而顧瑾考砸了,只得了第七名。
那第二名似乎就是這個叫蔡金的書生,看著也是長衫加身,羽冠綸巾,似乎與其他考生並無區別。
但顧文君凝神看過去,見到一張憨厚平實的臉,細看就知那手腳都生得很長關節粗大,面板黑糙,應該是外出幹活日曬風吹。
是個農家子。
貧門考上秀才實屬不容易,顧文君想了想還是回了一禮,道:“蔡公子好。”
蔡金激動地滿臉通紅,連忙擺手道:“不不,顧公子叫我蔡金就好,我家門貧寒,才疏學淺,當不起一聲公子。
能在會試之前遇到顧公子,搭上一句話也是在下走運,希望能討得一些好兆頭!”
這句話一出,那豎起耳朵的客棧店家瞬間黑了臉,鐵青無比。
他前腳剛冷嘲熱諷的,說顧文君住在這裡就是自帶晦氣,結果這個蔡金後腳就跳出來連稱是好運,這不是打了店家的臉嗎!
住不住這客棧已經是小事了。
所有人更在乎的,是另外一件事。沉默壓抑久了爆發出了更加劇烈的議論。
“該不會……難道那是真的顧、顧文君?”
“怎麼可能,顧文君怎麼會這麼年輕,那小白臉真是顧文君?!”
“那人親眼見過顧文君啊,這應該不會有假了吧。”
剛才嘲諷譏笑過的人,均是變了臉色,每一個都是震驚又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彷彿要把顧文君看透似的,盯著她猛瞧。
有尷尬難堪的,有掩面羞愧的,也有惱火不服的。
各人百態,全在這一刻裡顯示出來。
顧文君卻不屑回應,她冷淡地掃過一圈,眼眸中一片平靜,既不會因為這些人的辱罵誹謗而氣憤,也不會因為別人的追捧稱頌而得意。
她只是向著攔下自己的蔡金道:“你謙虛了蔡公子,我還要換別的住處,就先告辭了。”
顧文君的本意是告辭道別,但蔡金卻歡天喜地,好像得了顧文君一句話,便是天大的賞賜。嘴咧開來久久合不攏。
甚至想也不想地說:“顧公子不住這裡了,那我也不住,跟你們一起!”
顧文君正要拒絕,卻被那猛地回過神的店家老闆打斷:“且慢,顧公子別走啊!”
聽了這番對話,那店家老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之前對著假的“顧文君”獻殷勤,卻是趕走了真的顧文君呀!
頓時,店家老闆打了一個激靈。他身子一抖,腳步踉蹌一下,隨即便跌跌撞撞跑到顧文君身前,若非阿武橫在前面。
顧文君都覺得那店家老闆要抱她。
對方的態度可不止是翻了書頁,更像是轉了一百八十度彎。
舔著臉皮擠出笑容道:“哎喲!顧公子,按您的身份,和小的說一聲就是了,何必遮掩呢。
哪裡能讓您換住處呀。況且這都什麼時候了,空房間都難找,更不要說上好的房間了!怎麼能麻煩您到外面奔波,這萬一要是累到了腦子,耽誤了會試,那才是大問題!”
店家老闆嘴巴不停,張口閉口都是點頭哈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