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文君睡得並不好。
一夜無眠。
第二天起來,顧文君的眼下便染了一點淡淡的烏青。
因為她生來膚白如新雪,又盈透如瓊脂,所以便格外顯眼,不只是滌桃一眼就看出來了,憂心忡忡,就連找上門來的李棟升也有所驚覺。
“顧公子,你是不是熬夜為陛下想藥方了?”
哪怕李棟升官至太醫副令使,也還是沒忘記過誰才是自己的伯樂。只要顧文君一天住在太醫院裡,他都會自發地給顧文君請安問好。
儘管只是走個形勢,也能代表李棟升的心意。
他拉著顧文君悄聲問話:“顧公子,你有什麼為難的地方,儘管和我說,陛下是不是給你施加壓力了,讓你儘快想出解毒的法子?”
昨晚李棟升突然被傳召到養心殿,連夜趕過去,但只是熬了一副藥,就又被浣墨急急打發了。
回去之後,李棟升越想越覺得不對,所以特地早起來找顧文君。
結果這一見,就看到了顧文君眼下的黛青。
“雖然陛下的龍體為重,但是顧公子也別忘記照顧自己的身子,你自己身上也有不少問題呢,外傷,還有內裡,都需要好好調養。”
顧文君尷尬地點頭。
雖然醫術藥理,都是顧文君更勝李棟升一籌,但也不代表顧文君樣樣都越過李棟升。
論起望聞問切這些基本功,也許還是李棟升這個在民間診治多年的大夫更有經驗。
他還揪了一把山羊鬍須,長吁短嘆道:“之前你給自己開的方子,我已經給你熬了一碗,喏,還好我記得,不然陛下的毒還不知道怎麼解呢,你就要把自己的身子給弄垮了。”
他差了一個小藥奴過來,端上一碗還散著熱氣的藥。
顧文君習慣性地就要拿過來,一口飲下,但是滌桃卻眼疾手快地搶在顧文君前面接過來,她小心地拿了湯扇,吹得溫熱,再用湯勺細細攪拌之後,才端給顧文君。
“這個小宮女,是陛下賞你的?”
趁著滌桃轉身去洗碗,李棟升打趣了一句。
雖然李棟升如今鬢髮黝黑,鬍鬚油亮,精神健朗,但也是一把年紀了,卻在看過滌桃之後,一個勁兒地對著顧文君擠眉弄眼。
他是把顧文君當成半個師父,敬重有加,可也因為顧文君實在年少,所以相處起來又不免把顧文君當成半個徒弟,私下照顧。
也就是徹底把顧文君當成少年後生了,李棟升才會開這種葷色笑話。
顧文君翻了個不明顯的白眼。
“不是,她叫滌桃。原本是侍候洗碧的,因為一些誤會被趕出來了,暫時就留在我身邊伺候。”
“嘖嘖又是洗碧?不就是侍寢夜上那個不安分的……”李棟升拿手在脖子上虛虛劃了一下。
在他看來,那個洗碧竟敢對陛下動手腳,還害得陛下暈過去,按陛下那陰狠的性子,那宮女必死無疑!
顧文君搖頭,“人還沒死。但是最近都不要再提了。”
李棟升極有眼色地轉開話題,“對對,左右不關我們這些大夫的事情,輪不到我們管。不過這滌桃嘛……雖然長相一般,但是身子發育地不錯,再養大一些你就有福了!”
“李太醫!”顧文君輕喝了一聲,看不下去他這幅冥頑不尊的模樣。
李棟升連忙打住,但是眼睛卻還往顧文君身上打轉,這次他面容一肅,終於透露出一些真心話。
“顧公子,你別怪我多嘴,可你也該早點為你自己打算了。你現在已經是江東解元,好歹有幾分薄名,再過不久,又是州府會試,也是時候成家了。”
昨夜,李棟升想了一個晚上,終於意識到是哪裡不對。
那時浣墨把他支走,可不就是留了顧文君和陛下,兩個人單獨相處嗎!
從那窮鄉僻壤的慶禾縣,再到這雍容華貴的皇宮深庭,從前的那些懷疑堆疊起來,更是糾纏著李棟升。
就算陛下對顧文君沒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