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結果沈徑舟的電話沒等到,門崗室大爺卻把她叫過去,說是人民醫院給廠子打來了電話,陸爸砸了醫院的機器。
陸蔓生工服都沒來得及換,打個車就到了醫院,掏出壓在秋衣裡的百元大鈔付車費,司機翻遍腰包才湊夠找零。
“大姐,要票不?”司機叼著紅塔山,從車窗探出頭問。
陸蔓生搖搖頭,把找的幾張十元鈔票塞進兜裡,一路小跑來到了電話裡說的位置。
人民醫院門診部人滿為患,似是醫院治死了人,有記者拿著攝像機在走廊採訪著,看熱鬧的走廊長椅上擠滿了病人和家屬,地上隨處可見痰跡和菸頭。
陸蔓生小心翼翼地穿過人群,終於在急診室的角落裡找到了父母。
陸爸倚靠在牆邊梗著脖子,陸媽大包小包坐在臺階上,而自己的弟弟陸金寶則是叉著腰站在身後,還聽著隨身聽哼歌,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一個破銅爛鐵要200塊!你們怎麼不去搶!”
陸爸見陸蔓生趕過來,脾氣似乎更大了,一拳猛地捶向護士臺,搪瓷缸裡的茶水濺到值班表上,“你知道我女婿是誰嗎?你就敢收我這麼多錢!!”
護士長眼都不抬一下:“叔,咱們這是人民醫院,不是你出門買個菜打個酒就能打折的地方。更何況你摔了我們的血壓表,不管你女婿是誰,都是要賠錢的。”
“賠什麼錢?我們鎮衛生室的體溫計被我摔壞好幾個都沒讓我賠錢!”
“你再不賠錢,我可就報警了呀!”護士長見狀拿起了座機電話。
“哎呀先別報警,我閨女已經來了。”陸媽血紅的眼睛瞪了他一眼,才扭頭討好似的看著陸蔓生:“她出,她會出的。”
“實在不好意思,這個錢一會算在醫藥費裡……”陸蔓生先對護士長鞠躬表示歉意,又去拽父親洗得破洞的白背心,被一把甩開。
“交他孃的錢!”
陸爸的吼聲驚醒了走廊盡頭打盹的病人,“去年秋收,公社劉書記他爹住院,咋就沒見收這麼多錢?你不是沈徑舟的媳婦嗎?怎麼不能便宜些?”
“爸,這不一樣的。這是全國最好的醫院……”
“好個屁!剛才那醫生連普通話都說不清楚,我看就是個赤腳醫生!”陸父猛地拍了下桌沿,疼得自己齜牙咧嘴。
“就是!我姐現在可是沈徑舟的太太,他們就這麼敷衍我們?姐夫不是去年剛捐了一輛救護車給醫院!”
陸蔓生的弟弟陸金寶站在一旁,指著護士喋喋不休:“這丫頭片子剛才給爸打針手重得很,肯定是故意的!看不起我們鄉下人是不是?”
護士紅著眼眶,手裡拿著被打翻的藥盤。
剛剛看完那邊熱鬧的人群聽了聲音又聚集在自己身邊,恰好此時記者也注意到這邊的聲音,走過來就開啟了大頭攝像機。
陸蔓生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她衝進去拉住父親:“爸!你別這樣……”
“我怎麼樣了?他們欺負人還不讓說了?”陸父聲音更大了,“沈徑舟呢?他怎麼不來?是不是覺得我們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