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珩元宗後,步遠迎獨自一人向海邊行去。路上穿過一片人族鬧市,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記起自己第一回偷偷跑上岸的經歷,膽怯卻帶著一些好奇,小販擺在街邊賣的笤帚都能研究上好久。
那時她的妖術使得不太好,總怕被人識破,以致於總覺得自己像個異類,置身人海也認為自己格格不入。
如今卻是不同了,在海陸之間進進出出這麼多年,她早已習慣。尤其是找到七七的那陣子,小丫頭總愛往陸地上跑,步遠迎每每費盡心思尋得,為了哄她開心,還要給她買許多吃食,如今她可算是整個白蛟宮最懂凡銀與市價的蛟族了。
想起七七,步遠迎不由微笑。正巧路過一家賣蜜餞的鋪子,步遠迎入內買了些青梅脯和果丹皮,這兩樣酸酸甜甜的小零嘴是她最喜歡的。出門時遇著扛稻草靶子吆喝賣糖葫蘆的小販,她又順手買了兩串。
到了海邊,她卻不急著入海,站在白色灘上眺望廣袤汪洋,海鳥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來回盤旋,自由自在翱翔的模樣是那麼令她神往。
她暗暗嘆了一口氣,卻仍舊覺得壓抑。
這片大海像是無情地壓在她身上,沉甸甸的令她挺不起腰喘不過氣。白蛟族的未來、北蛟海的自由,全都寄託在了她身上,步遠迎知道理所應當,但她愈發感到力不從心,現實的殘酷所帶來的無力感令使她一天比一天崩潰。
如果能得到足以保護北蛟海的力量,即便是萬劫不復她也在所不惜!但沒有辦法,她只能繼續掙扎,如此絕望迷茫,她卻還必須時時刻刻裝出堅強自信的樣子,不能讓任何人看見自己的軟弱。
因為她是北蛟海的大公主!
以致於她眼底流露的茫然無措也是轉瞬即逝。她走在腥鹹的海風裡,拆開草紙取了一根糖葫蘆,思索片刻,轉身問:“吃麼?”
那人愣了愣,沒接。
步遠迎將糖葫蘆丟過去,自己拿起另一根,躍上海邊的礁石坐下,一邊望著海一邊不緊不慢地吃起來。
將手上的糖葫蘆左瞧右看,百里慕涯仍覺得變扭,便乾脆塞給身後的瀚羽,隨口道:“賞你了。”
瀚羽怔住,舉火把似的正經八百地持著那串紅潤飽滿的糖葫蘆,懇切地道:“主人,屬下可否丟了?”這是七歲孩兒才吃的玩意兒,與他的氣質實在不符。
“吃完,這是命令。”
“是。”瀚羽內心表示非常委屈。
百里慕涯也躍上礁石,站在她三步之外,高挑的背影與她的影子一起映在沙灘上。
他問:“怎麼不回去?”
“不急。”她慢吞吞地嚼完第二顆山楂。
“本座見你似乎不大樂意回去。”百里慕涯帶著一些笑意。
步遠迎不悅地皺眉:“說起來前輩為何跟遠迎到此?切莫說是順路。”
百里慕涯也不知自己為什麼跟過來,明明以他如今的狀況在外時間越長越危險,回去也還有一大堆事要處理,但他還是忍不住跟著她的氣息走到了這兒。
他擇了一個自覺高明的理由:“陸姑娘所言有理,你於本座有恩,本座也從不欠人人情。想要本座替你做什麼,只管說來。”
步遠迎不由笑起來:“真的什麼事都可以?”
若是從前的他自當沒有問題,如今卻不好誇海口,於是道:“但凡是能力範圍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