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我和田凱強的時候,牛富貴從一堆粉色的紙鞋子裡抬起頭,眼睛腫得只能勉強睜開一條細縫。恍惚間,甚至以為他是閉著眼睛的。
他把最後一隻紅色的紙鞋子放到籃子裡,朝我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生前大力就喜歡鞋子,我給他多折點,他好上路。”
像是在和我們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牛叔叔,我們想來看看牛大力。”
來的路上,給牛大力買的白色菊花已經被太陽曬得有些蔫了,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牛富貴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最後把目光落在田凱強手上的銀手銬上,“是你殺的我兒子嗎?”
田凱強沒有回答,俯視著矮他一個頭的牛富貴,眼神裡有說不清楚的情緒。
“是他嗎?”
他不回答,牛富貴只好問我。
“案子我們還在調查中。”
我也很想給出一個確切的回答,可是案子還沒有查清楚,田凱強究竟是不是殺人兇手,我也無法確認。
對於我的回答,牛富貴顯然很失望,“去吧,去查吧。”
我把菊花放在門口,領著田凱強進了停屍房。
停屍房的溫度異常地低,剛進門就能感受到一股席捲而來的寒流,我和田凱強都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當我準備拉開冷凍櫃門的時候,隱約感覺身後有一雙眼睛正在注視著我。
我停下手中的動作,猛然回頭,身後卻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或許是錯覺吧。
我在心裡默默地說道,一把拉開了櫃門,牛大力就躺在裡面。
因為中毒過深,整具屍體都變成了暗紫色,渾身面板呈脫水狀態,指甲明顯青紫。中耳廓耳垂部位已經出現了櫻紅色的大塊屍斑,嘴唇烏黑,面部表情極為猙獰。
手心上的‘我該死’三個大字依舊清晰可見,就好像是剛刻上去的一樣。
田凱強站在屍體旁邊,突然俯下身,嘴裡一張一合,似乎在說什麼。
我擔心他會破壞屍體,趕忙把他拉開,“你要做什麼?”
“沒做什麼啊,他都已經死了,你這麼害怕幹嘛?”
“好了,牛大力你也看了,是時候履行你的承諾了。”我把他拉開,重新關上了冰櫃門,“走吧。”
“他比我想象中的要死得難看一點。”田凱強湊到我的耳邊,輕聲地說了一句。
嘴巴的熱氣在空氣中蒸騰,他的眼神裡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狠勁,身體卻不自覺放鬆了下來。
我們兩面對面站了足足有五分鐘,他才不情願地挪動身子,往停屍房外走去。
牛富貴就蹲在門口的右側,不知道他又從哪裡找來嶄新的粉色紙張,認真地折著紙鞋子。看到我們出來以後,他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把地上摺好的紙鞋子歸攏到一旁,給我們讓出一條道。
“牛叔叔,我們先回去了,您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