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將樹葉吹得沙沙作響,幾隻鴿子正無憂無慮地在天空盤旋。
突然,李宇像是想起什麼,“怎麼沒看到死者的家屬?”
尚詩雨解釋道,“死者墜樓以後,學校就封閉了教學樓。高空墜樓屍體受到劇烈的衝擊已經面目全非,校領導就讓班主任來挨個認領學生,最終才確認這是高三一班的李文通。當時李文通的班主任張老師因為太緊張,把手機摔碎了,所以暫時沒能第一時間聯絡死者的家屬。”
尚詩雨臉上寫滿了嚴肅,每一次工作她都會投入十二分的認真。
“不過,我們到這裡以後,已經協助校方聯絡到死者的家屬了,現在家屬正在趕來的路上。”
李宇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水,望著頭頂的烈日,自言自語道,“十七歲,多好的年紀,怎麼會想不開呢。”
盤旋在天台的鴿子俯身叼起樓頂上的麵包屑,隨著翅膀的劇烈抖動,豐滿的羽翼下掉落出幾片細小的浮毛。浮毛順著風向,慢悠悠地往下飄,最終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野裡。
現在已經是深秋了,可是氣溫卻沒有半點下降,樓頂的盆栽奄奄一息。
如果再沒有人及時澆水的話,或許陽臺最外面的那一株薔薇撐不過這個秋天。
學校的接待室裡,擠滿了人,那個原本癱坐在教學樓面前的張老師此刻正和一箇中年婦女抱頭痛哭。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文通同學突然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這是從我們見到張老師以來,她說過最順暢的一句話。
中年婦女緊緊擁抱著張老師,蓬頭垢面的她哭得幾乎要暈倒過去,“怎麼會這樣?上午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兒子,你明明答應了放學要和媽媽一起去吃肯德基的,你怎麼就拋下媽媽了呢?”
原來,眼前這個女人正是死者的媽媽。
一旁沉默的中年男人雙眼通紅,一下一下地拍著中年女人的後背,強忍著不讓淚水掉落。
小羅湊到我們旁邊,“那是學生的父母,說是想要看看監控。”
鑑於中年婦女情緒激動,我們決定先帶死者的父親去監控室。
看完所有監控以後,死者的父親李海整個人都是僵的,我們叫了他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
他很抱歉地朝我們鞠了個躬,努力扯了扯嘴角,卻擠不出一絲笑容。
此刻的他,就好像是一個表演失敗了的小丑,努力想要把觀眾逗笑,但是生活的苦卻讓他失去了表達情緒的能力。
李海深呼吸了一大口,喉結滾動了三下,才從喉嚨裡發出三個簡單的位元組,“謝謝了。”
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謝什麼。
短短的半個小時監控,讓他頃刻白了頭。
就在我們以為他要哭出來的時候,他卻朝我們露出來了一個卑微的笑容,“你們能不能先別讓我老婆看監控,我怕她看到兒子跳下來的畫面會想不開。我已經失去了我的兒子了,我真的不能再失去我老婆了,求你們了。”
我連忙起身上前扶著搖搖欲墜的李海,答應了他的請求,“好,後續案子有任何進展我們也會第一時間聯絡您的。”
李海點了點頭,走出了接待室,留給我們一個佝僂的背影。
屍檢報告很快就出來了,李文通體內沒有查到任何有毒物質,生前也沒有任何掙扎痕跡,死亡原因屬於墜樓後引起的內臟大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