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菜魚頭，茄子燉豆角，香菇豆腐，蝦條肉末湯……
每天變換著花樣做菜，為了幫對方改善伙食，梁秀芳這幾天埋頭在廚房中對著菜譜做營養餐。
家中的病人胃口差，前幾次的菜吃了兩口就再也吃不下去。梁秀芳以為對方嫌棄自己做的菜難吃。再怎麼這也吃了幾十年，怎麼忽然就惹出了脾氣？
佟海坤拿起勺子喝了幾口湯，眉頭皺了皺，便不再動碗裡的米飯和盤中菜，只是把碗碟扔在一旁。
“海坤，再吃一點兒吧！這湯可是我親自燉了一下午的。”梁秀芳將碗舉在對方面前，好言好語地哄著對方吃東西。可依舊不見對方有任何好臉色。
這一次她照著菜譜用心燉著魚湯，加了些鮮佐料。透過從書本上了解到像這樣的病人受到腫瘤惡性細胞的侵襲，胃口被破壞，並會不斷鬧出小情緒。她也能體會到對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更有嚴重的脾氣會變得暴躁，甚至亂砸東西。佟海坤向來性子好，凡事樂觀。即便再怎麼痛苦，他都會一個人承受。壓在心底，不讓家裡人跟著一起著急。所以選擇了沉默。
蒸鍋冒著白氣兒，香氣也順著鍋蓋的縫隙邊緣冒出來，難怪說在健康人的嗅覺感觸中，對此會垂涎欲滴。對於久病臥床的人，嗅覺會較為差一些，如果不是能特別調發自己嗅覺的食物，基本都是拒而不食的。
對於自己照著菜譜精心做的食物，梁秀芳十分滿意，這次對方應該會領情了吧！
還特意買了新的碗碟，洗得乾乾淨淨，把誘人的菜品往裡頭一裝，成色味道俱全。
“我就還不信了，他這次會再不吃。”梁秀芳滿意地把做好的飯菜裝進保溫盒裡。
在病房內架了個小桌子，平日不做治療時候佟海坤還會趴在桌子上看看讀物。幾十年來保持的學習習慣，就連病中也不會錯過時間。
梁秀芳自是擔心丈夫怕因此勞累過度。每每這個時候，都會勸他早些休息。佟海坤只是笑著回道：“一個人在醫院裡待著也頗為寂寞。”
是啊，隔壁床的老大爺前幾天已經出院了，再往前幾天數，一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大姐也走了。
走了，走了。大家心裡都知道得很清楚。得了這種病。哪裡還能剩下多少治療的日子呢？無非是彼此相互問候一下，再互相道個祝福，安慰彼此罷了。
親人們都可以捕捉到對方眼中的傷痛，躲在牆角里不知道抹過多少淚。
而今，大家都走的差不多了。病房內只剩下佟海坤一個人。
“海坤，你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好東西？”梁秀芳到飯點準時會出現在自己面前，這一次她笑得意味深長。
可是佟海坤實在是沒有胃口，吃不下任何東西。他將手裡的書本放下，盯著妻子手裡的盒子，目光中盡是疲憊。
梁秀芳語氣帶著笑意和略微的神秘，把食盒放在旁邊的小桌子上，一面又替對方撤去桌上的書本。
“我說你這老頭子，不好好休息，到了這兒還這麼辛苦做什麼？”
“是啊，忙了大半輩子，該休息一下了。”佟海坤忽然想起了什麼，語氣中帶著些許傷感。
梁秀芳也能捕捉到對方話的意思，病中的人，時不時會感嘆起自己為數不多的時光。
她故意調轉話題：“來。嚐嚐的新做的菜，這次你一定會有胃口。”
即便是再吃不下去，佟海坤也不想讓妻子失望。連日的治療，讓他一個勁消瘦下去。
“嚐嚐吧！這是青菜魚湯，特意把魚肉切得很小塊兒，再將魚刺挨個挑了一下午，不會被哽住喉嚨的……”梁秀芳埋頭介紹她自己做的菜品，一面把食盒都開啟，讓食物的香氣暴露在空氣中。就連她自己看得都想吃下去。
病床上的佟海坤臉上沒有任何對食物想吃下去的表情。這要是放在以前，每次下班回家，都會對此一番稱讚，那種時光，真令人懷念。而現在留在臉上的只有痛苦和煎熬。
“我來餵你。”梁秀芳主動從碗中舀出一勺湯，遞到對方嘴邊。
佟海坤也是勉強露出笑容，一口將湯喝下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