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巴赫開入那座老舊小區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男人熄了火,走出駕駛座,將車門輕輕關上的一瞬,眸光凝結在那間沒有亮光的視窗。
他已經很久不住這裡了,小區的環境依然很差,他從頭到腳的衣衫加上他的座駕都與這裡的廢舊之氣格格不入,可是偏偏,他覺得這裡很溫暖,比他那間位於雅瀾公館低調奢華的複式樓還要溫暖。
以前,他還蝸居在此的時候,除了她的感情,他什麼都沒有。那時,她是個愛他愛得神魂顛倒,毫無原則的女子,她想一切辦法接近他,被他拒絕了,也笑嘻嘻地當作聽不懂;她甚至把她當時所有的身家拿出來,破釜沉舟,只為換他一個留在柏悅的機會,可是現在,他拼了命想跟她在一起,可她卻不知在什麼時候,悄悄走遠了。
笙煙,你忘了,你曾經說過,我要是和你在一起了,你會對我好,好到我覺得這輩子碰到你真是撿到寶了,你會保護我,不讓別人傷害我,再大的誘惑也不離開我,可是現在,你的承諾,連同你的那場大病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你什麼都忘了。
手機的螢幕亮了亮,號碼是熟悉的。
朱慕禮修長手指劃過,螢幕燈熄滅。
那是婚紗店打來的電話,一定是問他什麼時候取那件定製版的奢華長紗的,他們的婚禮,他期待了好久,只是現在,貌似舉行不了了。
如果她的心已經不在他身上,生生捆著她,又有什麼意義?四年前,在那個女人身上,他耗費了所有的心機要讓她呆在自己身邊,他甚至連死都要帶著她,可結果呢,除了讓她這輩子都了無希望以外,他還留下了什麼?
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成全。
疲憊的眼眸帶著深深的傷感,重重閉上。
不是不想爭取,但是一切走到現在,真的太累太勉強了,他亦不忍心笙煙步上那個女人的後塵。他愛她,如果離開他是她想要的,哪怕心如刀割,他也給她。
沉重腳步邁開,走入昏暗樓道的一瞬,朱慕禮拿出手機,翻到邵廣的電話,沒有猶豫地撥了過去。
“喂,慕禮,怎麼了?”那頭,邵廣的聲音是一慣的粗糙和急切,“我正在開會,你事兒急嗎?”
“不急。”他淡淡地應著,騰出一隻手拿鑰匙開啟了門,“你在開會,我就長話短說。”他頓了頓,“關於韓氏的供貨問題……”
邵廣還沒等他說完就打斷:“哦,那個你不用操心啊,我的花就算爛在地裡,也不賣給那個姓韓的。”
朱慕禮深深吸口氣:“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想說,你有錢就賺吧,不用為難韓氏。”
“呃?”邵廣一下子沒明白過來,不是前幾天還一本正經跟他說他所控股的柏悅跟邵氏簽訂的是市排他協議,他若敢私自提供貨源給韓氏,他就撕破臉皮把他告得傾家蕩產嗎?
“掛了。”朱慕禮沒有解釋更多,僵硬背脊靠在門板上,麻木地切斷了電話。
滿屋子映入的都是簡陋卻熟悉的感覺。
她在這間屋子的餐桌上吃過飯;把他的廚房搗騰得亂七八糟;他們共同擠在一個單人沙發裡分享甜蜜的生日蛋糕;她也曾一邊抱怨他床小,一邊默不吭聲地默許了他打著節省空間的旗號每晚將她擁在懷裡的小心思。
廚房,桌子,沙發,床,一切都在,除了她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