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疊資料的一角硬是被肖易勤捏出了淺淺的汗漬。手抬起幾次,都在敲門前猶豫著放下了。清俊的面容寫滿了不安,他從來都是誠實為人,盡職盡責的,何曾搞過這弄虛作假的事情。
夏經理明示暗示說得很清楚了,他若搞不定這次的事,就只有離開柏悅的份。哪怕心下冤屈,怒火中燒,但也知道自己不是夏經理的對手,與他對著幹,還不如自己碰碰運氣,也許,朱助理一疏忽,就信了他胡編的數字呢。
心下一橫,肖易勤手指曲起,扣了扣門板。
“請進。”
門內傳來的男聲低沉悅耳,可肖易勤聽了卻生生打了個寒顫,深呼吸幾次,他推門而入,儘量讓自己的面色保持平靜沉著。
辦公桌前,朱慕禮正背對著肖易勤泡咖啡,聽見動靜,他回頭看了他一眼,轉過頭,繼續手上的動作。
陽光從視窗射入,朱慕禮投射在地上的頎長陰影給空氣帶來一點壓抑感。他並不急著問肖易勤資料的問題,自顧自慢悠悠地將開水器關掉,又略等沸騰的水平靜,才優雅往裝了咖啡粉的杯子裡注入開水。
室內安靜得能聽到水在杯中濺起的聲響。直到空氣中瀰漫了香醇的咖啡味道,朱慕禮才終於轉了身,揚揚下顎,對靜默著一直沒吭聲的肖易勤說:“坐吧。”
肖易勤嚥了咽口水,小心坐在了朱慕禮的對面。輕輕將手中的資料推到朱慕禮面前,他不敢直視對方的眼,只輕聲說到:“朱先生,這個是核對好的市場資料。”
“是你核對的嗎?”朱慕禮手指輕點在資料的一角,另一隻手端起咖啡杯,吹散了熱氣。
“是。”肖易勤仍是不敢抬頭。
“嗯。”朱慕禮應了一聲,修長手指翻開第一頁。
肖易勤大氣不敢出,只偷偷用眼角的餘光看著朱慕禮的動作。他的面色沉靜無波,看不出喜怒,一疊資料在他手裡極快地被翻閱著,彷彿他只是在看一本漫畫。
這樣的速度,想必他也沒有認真看吧。
肖易勤自我安慰著。
一疊資料翻完後,朱慕禮將它重新整好,推回到肖易勤的面前:“你這三天除了核對資料,其他市場部的工作還在做嗎?”
“在做。”不知道朱慕禮問這個做什麼,但極度忐忑的他顧不得多想,就老實回答了。
聽到這話,喝完一口咖啡的朱慕禮頓了頓,英俊面容上露出一點笑容:“也難為你了,市場工作這麼繁重,你頂著壓力還能把故事編得這麼真實,估計用了不少心吧。”
肖易勤喉嚨像被卡了一根魚刺,半天說不上話。他費盡心思,東拼西湊才勉強補齊的數字,朱慕禮隨便翻翻便知道是假的。
青筋突起的額際冷汗緩緩落下,肖易勤不敢辯駁,怕說多了反而更得不到原諒。面前的資料被他慢慢握起,精瘦的手指陷入一堆褶皺裡。
“朱先生……”受不了朱慕禮深邃而又銳利目光的審視,肖易勤囁嚅開口,“我確實是…說謊了。”
“委屈嗎?”朱慕禮似笑非笑,咖啡已經喝完,他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杯子。
肖易勤艱難抿了抿唇,牙齒咬合了半天,才低聲回答:“我沒明白您的意思。”
“是嗎?”朱慕禮揚揚眉,“你連這堆假數字都能編出來,難道還不懂我在問什麼?還是,”他緩緩起身,悠哉地繞到肖易勤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臉上的不安,“那個陷你於不義之中的夏際中更值得讓你追隨?”
“朱先生,我……”滑到嘴邊的冠冕堂皇的話在撞見朱慕禮那一雙彷彿能看透人心的眼時,全都吞進了肚子裡,肖易勤悶聲坐著,沒說話。
“在我面前裝腔作勢,你就真的要離開柏悅了。”這話朱慕禮說得十分輕鬆,可聽在肖易勤耳邊卻極有威懾力。
原本是水珠狀的汗水此刻直接連成了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