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陸和安德烈的到來,這訊息胤禛也告訴了胤祥。他和胤祥說,大家終於有逃脫的可能了。
豈料,胤祥聽完之後並沒有表現出驚喜,他說:“我不想走。”
胤禛吃了一驚:“為什麼?難道你想呆在這兒一直呆到雍正八年?”
當時,倆人在胤祥的府邸,胤禛避人耳目悄悄過來,原本這樣做很危險,但他忍不住要把這事親口告訴胤祥。
“我不能一個人走。”胤祥終於說,“我不能把嘉卉丟在這兒。”
胤禛趕緊說:“是沒叫你把她丟在這兒,當然得帶她一起走!”
“可她適應不了的,四哥。”胤祥抬起頭,看著胤禛,“再更換環境,而且是我們誰都沒去過的未來,她又會受刺激,又會發瘋……嘉卉的神智穩定下來,還不到一年。”
胤祥這樣說,胤禛就不知該從何勸起了。
這次過來十三的府邸,胤禛也見到了嘉卉,胤祥特意叫十三福晉把嘉卉帶來,見見胤禛。
聽說是要見雍親王,嘉卉的神色很驚慌,躲在十三福晉的身後,都不敢看胤禛。
胤禛溫和著聲音問:“嘉卉?你還認得我麼?”
嘉卉低著頭盯著鞋子,不出聲。
胤禛耐著性子,繼續說:“你該認得我的。你忘了?每個週六你都帶著殺生丸過來,讓我帶它下樓去玩——你記不記得我的狗?叫蒜頭的,嘉卉,你不是挺喜歡蒜頭的麼?”
蒜頭這個名字,似乎微微刺激到了嘉卉,她的神色有點遲疑:“蒜頭?它是咖啡色的。”
胤禛驚喜道:“對對!你看你連咖啡色都記得。那,你記得我麼?”
嘉卉呆呆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搖搖頭,小聲道:“奴婢……不認得王爺。”
胤禛大失所望,豈料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旁邊胤祥突然跳起來,抓著嘉卉猛打她:“誰叫你自稱奴婢的!誰叫你這麼說的!”
嘉卉嚇得大哭,胤禛也急了,一把抓住胤祥的胳膊:“你這是幹什麼!十三你給我住手!”
十三福晉在一旁又急又流淚:“爺!你別打她!是我不好!是我教壞了嘉卉……”
胤禛氣得吼他:“你怎麼能向嘉卉動手!你怎麼捨得打她!”
胤祥也氣得臉煞白:“都說了不准她自稱奴婢!說了一萬次了她也不肯改!她是哪門子的奴婢?!是我的奴婢麼!”
“那你也不該打她!”胤禛更生氣,“你從來不打女人的,就為了嘉卉說錯話,你就這樣打她……你忘了她是誰麼!”
胤祥渾身瑟瑟的抖,忽然,也流下淚來!
“……忘了她是誰的是她自己!我怎麼提醒她、怎麼教她都沒用,她現在這樣子……這樣子,叫我怎麼受得了!”
場面一團糟。
胤禛只得讓十三福晉把嚎哭不止的嘉卉帶下去,又低聲囑咐別再嚇著她,十三福晉抹著淚答應了。
轉回頭,望著同樣喪魂落魄的胤祥,胤禛那一肚子責難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終於道:“你打她,就能起作用?就能把她給打醒?你明知道越粗暴她就越怕你,你還想用蠻力逼她,這不是適得其反麼?”
胤祥只是抱著頭,不出聲。
胤禛在他旁邊坐下,他低頭想了良久,才道:“十三,這事兒急不得。一切的基礎,都得建立在平等的態度上,然後才能取得有效溝通。你至少不能讓她怕你,她才能聽懂你說的話,繼而相信你。”
胤祥抬起頭,表情似哭似笑:“平等的態度?四哥,你在說夢話麼?在這裡,怎麼可能出現平等的態度?”
“這裡面也有你自己一部分責任。”胤禛沉聲道,“你有沒有看看你現在這樣子?如今這府裡上上下下的,誰見了你不怕?”
胤祥垂著頭,不出聲。
胤禛心裡嘆氣,他知道胤祥不好受,被圈禁在這一方小天地裡,像個囚犯,哪裡都不能去,這還讓他保持好心情,那就太難了。
他隨意發火,和奴僕妻妾們說話都粗聲粗氣的,性子也變得古怪偏激,眼中看誰都是三百年前的木乃伊,認定了不能與之溝通,人家有一句說錯他就拿東西扔人家,罵人家“不可理喻”。
所以在胤禛看來,最需要逃離大清的,正是被圈禁的胤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