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康熙面前,保舉八阿哥做儲君,完全是在挑戰歷史,因為按照以往的脾性,這是他最不可能做出的舉動。胤禛內心有一種混亂的衝動:他就想把既定規則都給打翻在地!
他倒要看看,一而再再而三的違抗天律,主動“闖禍”,究竟會導致何種後果。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或許正是因為胤禛的那番談話,康熙對他的態度也有了些變化,那種目光,就好像要換一種新眼光,重新打量這個老四。
之後,十月份,陳四流民案鬧得風雲不斷,康熙發現刑部在操作過程中瞞上欺下,多有不實之處,於是雷霆震怒,要求從重處理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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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陳四流民案,胤禛內心有不同的看法,他也不太清楚真相是如何的,只是他很明白,之所以老頭子暴怒,是因為這案子給他的康熙盛世抹了黑。恐怕派人去追查最終的真相,反倒是康熙不能夠忍受的。
這案子,就算江戶川柯南來了,也辦不好。
那幾日,康熙的情緒不是太好,老皇帝憋了一肚子火,總想找人往外發,因此大家都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胤禛也很想躲。無奈怎麼都躲不開,康熙最近總抓著他說個沒完。
“您這是把我當心理熱線了?”胤禛心中暗想,老爺子當皇帝當得太久,在自己釀造的盛世蜜糖裡,沉溺得無法自拔,讓他猛然看見夢幻的破裂,哪怕只是一絲絲縫隙。他也承受不起。
九阿哥他們就偷笑。說,誰叫四哥像尊佛一樣穩如泰山?老爺子不抓著他說,抓著誰說?
“我哪有像尊佛?”胤禛咆哮道。“我還不是有我著急的事情!”
十阿哥說:“四哥看起來比較鎮定嘛。皇阿瑪瞧不上我和九哥,覺得我倆像痞子無賴,八哥他又不待見,太子呢。就是一臺人形復讀機。五哥是個悶葫蘆,老三又是個書呆子。十四年輕沒歷練……算來算去,最後不也只能抓著四哥你麼?”
“老爺子這十多年,日子過得忒怠惰了。”九阿哥沉思道,“溫水青蛙。不煮他煮誰?”
十阿哥也點頭:“自打入關,旗人的日子從沒像現在這麼消停,不用常年征戰自然舒服。可太平盛世和掩耳盜鈴,那還是兩碼事吧?畢竟消停得太久也不好。”
“確實太久了。滿是勾刺的鐵王座都被皇阿瑪坐成了柔軟的沙發椅。遮蔽現實、活在自以為是的幻覺裡。這是人人都愛做的事,但遮蔽得太嚴重,撞見一丁點兒現實也能讓他崩潰。”
“崩潰個毛啊!就這點兒事,算什麼呀!”胤禛沒好氣道,“再說誰沒崩潰過?咱們這幾年前後加起來都崩潰一萬次了,崩潰完了,還不是把自己捆捆,豎起來繼續過日子?”
九阿哥大笑,胤禛這說得彷彿變形金剛。
十阿哥輕輕嘆了口氣:“其實我也搞不懂,老爺子這爹到底是怎麼當的?人家都養兒養女,就他,養出一排刺兒頭,誰他瞧著也不順眼,自己的孩子,提起來像冤家。打的打關的關,落得如今這下場,連普通人都不如——擱三百年後,咱全家都可以上電視做調解類真人秀了。”
胤禛哼了一聲:“你信不信,到時候那些專家還是會指責咱們、偏袒老爺子——明明是他當爹沒當好!”
九阿哥順嘴道:“皇阿瑪當爹沒當好,這得怪咱爺爺,誰叫咱爺爺那麼早就撒手人寰?”
十阿哥插嘴道:“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可以有心理上的替代父親……”
“你傻麼?那些‘替代爹地’最後不都叫皇阿瑪給砍了麼?”
“可是九哥,到底咱爺爺是不是上五臺山了啊?”
“上個屁的五臺山!”九阿哥瞪了他一眼,“你啊!別被金庸洗腦了!”
那日,康熙又談起此案,他說,如今地方上竟然會出這種事,這樣的太平盛世,還要有人作亂,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結症到底在哪裡呢?
當時,胤禛正侍候在一旁,他聽著聽著,只感覺老爺子的思維反反覆覆在死衚衕裡繞圈,心裡就有點欷歔。
鬼使神差的,他就多了一句嘴:“皇阿瑪,依兒臣的愚見,結症從表面上看,主要是在人上。”
康熙一愣:“人?什麼意思?”
“兒臣是說,人口太龐大了。”胤禛繼續道,“咱們旗人入關之前,天下人口都在一億之下徘徊,尤其明末,人口損失不少。但是等到乾……等到再過幾十年,很可能會突破一億到達一億半。地,就這麼多,不可能再突然增加,人卻都要張嘴吃飯,這樣下去,自然會出事。這種問題,不能回老祖宗的書裡找辦法,因為這隻在咱們大清遇到,以前是沒有的。”
康熙聽得吃驚,極少有人從這個角度考慮問題,因為普遍都認為,人多是好事,生孩子越多越幸福。
“那你說,該如何解決?”
人口問題在當時,不光困擾著大清一個國家,如果康熙能夠跳出來放眼世界,他會發現,全球都在面臨同一個麻煩:人口激增。
自新大陸被發現,玉米,番薯,土豆,花生……新物種不斷向舊大陸湧入,能吃的東西大幅激增,科技、醫學的進步,都導致人口拼命增長,光是十八世紀。全球增幅比例就達到百分之四十三。
關於這一點,胤禛早就在後世的書籍裡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