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的人不多,他們倆一桌,石鎖離得稍遠,在角落的一桌,侍者戰戰兢兢上去問他要什麼,石鎖只搖頭。
等菜上來的工夫,斯傑潘彷彿無意般,說:“下週一我就打算走了。”
雖然早就知道了訊息,九阿哥仍舊一怔:“這麼快?”
斯傑潘點點頭:“回去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不能一直留在這兒觀光。”
他抬起頭,藍汪汪的眼睛盯著九阿哥:“和我一塊兒走,如何?”
九阿哥一向不喜歡被洋人盯著看,他總覺得那些藍色的灰色的綠色的眼珠子,看起來極為怪誕,彷彿是塗了色的玻璃球,實質是空無一物的。
他習慣性的低了一下頭,然後再抬起來:“我沒法走。”
片刻後,斯傑潘苦澀一笑:“嗯,我料到了。”
九阿哥沉吟片刻,才道:“給我半年的時間。”
斯傑潘一愣:“半年?”
“嗯,再過半年,我會回去。”九阿哥說,“現在還不行。”
斯傑潘微微一笑:“好,到時候,我等你。”
這是九阿哥的權宜之計,如果此刻把話說得太絕,今晚就沒戲了。
菜上來了,雖然是九阿哥吃不慣的西餐,好在羅宋湯味道很好。
“喜歡羅宋湯?”斯傑潘問。
九阿哥點點頭:“非常喜歡。”
他心想,這大概是自己給斯傑潘的唯一一個真實的回答。
那晚在餐廳裡,九阿哥和斯傑潘說起自己的過去,當然都是改頭換面的內容。他說起自己和父親穿著獸皮袍子去圍獵,說起那些叔叔伯伯一箭射死海東青,箭頭從鳥的雙目穿過,羽毛一根不傷,說起在雪中捕狼、差點被餓狼給咬死的驚險歷程,還說起極厚的積雪底下,凍得半死不活的小熊崽被他刨出來,抱在懷裡溫暖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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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傑潘揚了揚眉毛:“哪裡來的小熊崽?”
“可能是從樹洞裡爬出來,冬眠了一半,不知何故離開了母熊。”九阿哥笑了笑,“我還覺得自己做了好事呢,小熊就那麼一團。毛茸茸的,看起來可愛死了。”
斯傑潘也笑:“很危險。”
九阿哥點點頭:“可不是。我那時才八歲。從帳篷裡私自跑出來,精奇嬤嬤……就是我的保姆,她都不知道。我抱著小熊一路走回去,有個叔叔見了,嚇壞了,叫我趕緊把小熊扔掉。我還不肯。結果就出了事。”
“你們被找來的成年熊給襲擊了?”
九阿哥盯著酒杯。那裡面是醇熟香美的里昂紅酒。
“嗯。竟然來了兩頭熊,我當時就把小熊扔掉了,但已經晚了。有個二等蝦……就是僕人。被其中一頭成年熊給咬死了。數十個獵手和武士圍攻那兩頭熊,好歹才把它們給趕走了。”
他說到這兒,抬頭笑了笑:“我被父親懲罰,他說。一時不加思考的愛意,會給自己和他人帶來生命危險。這是個教訓。”
話說到這兒,九阿哥的手機響了。
“是我四哥。”他做了個抱歉的手勢,起身拿了手機走到角落。
接了電話,手機傳來高個子中校的聲音:“槍。放在臥室枕頭下面。”
九阿哥一抖,不禁轉頭看斯傑潘,卻見他正笑眯眯望著自己。於是他故作鎮定。大聲道:“嗯!今晚別等我了,我帶了鑰匙。”
“……無論如何。一定要和他一起回房間。”高個子中校繼續道,“明天,他就搬出賓館,去見另一個下家,你就再沒機會了。”
九阿哥的心陡然跳起來,但他仍舊皺眉,在原地踱了幾步,像是不耐煩道:“知道了知道了,真囉嗦。你們不肯等我那就先睡。”
“……到時候千萬別讓石鎖跟著進房間,他習慣先搜查一圈。放心,石鎖有人處理。”
“ok,那就這樣吧。還有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