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驚漆黑的英倫桌布，上面塗滿了血腥的圖畫，還有幾處牆壁，像貓撓留下了幾道長長的抓痕，滿地的零碎物件，有手機的、有電腦的、有盤子、有碗、有家裡的擺件、以及早已枯萎的花……還有，很多很多。
尤其是浴室的門縫裡，清晰的露出泡在浴缸中的三具骷髏，他們就泡在倒滿水的浴缸裡面，刺鼻的腐爛味就是從那裡面散發出來的。三具骷髏，兩大一小，外面還有零零碎碎的爛肉，讓人有些不忍直視。
李天茵很費力的將翻倒在地的沙發扶正，然後找到破舊的黑色遙控器，開啟牆壁上掛著的碎屏電視機，指著碎屏全是雪花的電視機對冥天說：“大叔，坐下來看看電視吧。”
冥天點了下頭，沉默的走過來，坐在了花格子的老舊沙發上，上面還沾了一些早已凝固了不知多久的血，他抬頭，看著面前42寸的電視機裡細碎的雪花，耳邊聽著滋啦滋啦的聲音。而鬧鬧就坐在自己身邊，卻再也不像從前一樣，如她的名字一般，真的“鬧鬧”。
冥天忽然靠在沙發背上，看著碎屏雪花，眼神帶著幾分嚮往似的，淡淡說：“丫頭，如果時間可以重來，我絕對不會再趕你走，讓你回到這裡。我會在遇見你的第一個晚上就讓你一直留下，每天早晨給你做最好吃的早餐，吃完早餐開車送你上學，等到晚上的時候，提前到校門口接你放學，聽著你嬉鬧的聲音，讓你不再一個人去面對這滿屋子裡的一切。”
鬧鬧沒有說話，低著頭，大眼睛一直盯著杵在沙發上的小手。她像一隻迎風飛舞的蝴蝶，快樂的玩耍之後，累了。最後在寒冷的秋風中，靜靜地掛在樹上，看著風中曾經飛舞的痕跡，死亡。
好半晌，她才鼓起勇氣抬起頭，看向冥天問道：“大叔，你會討厭現在的我嗎？”
冥天搖了搖頭，沉默中，冥天拿出一根菸放在嘴上說：“怎麼會，我只是討厭現在無能的自己。”
旁邊個子嬌小的李天茵白了他一眼，說：“大叔，你又要抽菸？不是說在我面前不再抽菸的嗎？”
冥天苦笑，想起某人似乎很嫉妒自己抽菸，曾經因為這個事，拿著笤帚滿小區的追自己，那之後，他就決定不在她面前抽菸，做個表率的話，這樣或許能讓她對煙不再有那麼濃厚的興趣。在印象中，這好像還是前幾天發生的事情一樣，想到這兒，他訕訕的收回煙盒。
“大叔，你說，為啥被派來陽城的人有你呢？你這麼壞，天天沒個正經，還總是教唆一些心靈毒湯，有時候瘋起來比我還像個孩子，讓我覺得，讓我覺得，有你在，真好。”鬧鬧坐在花格子老舊沙發上，看著電視機上的雪花，抬著俏臉心滿意足的笑了。
她有些不敢再看他的目光，她怕在他的眼神中看到自己是個異類，她只能盯著沒有人像的電視機，開口繼續道“其實那晚我是想殺了你，江湖有一句話叫，‘拿你來祭刀’，可是那一晚我發現原來你和我是一樣的，我們都有一個黑色的終端和一條黑色的命運，我就好奇了，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誰。”
冥天坐在沙發上，低歪著頭，笑道：“巧了，你有個學長，在監獄裡也是和我這麼說的，剛開始的時候想殺我，估計也是想像江湖那樣‘拿我祭刀’，可是後來他說，想著想著，就不想了。然後我就在想，或許我身上帶著一種奇怪的特質，雖然有點毒，不過正好，對你們來說，能以毒攻毒。”
“對喲，大叔這麼毒的體質，早知道我就拿別人祭刀了。不過我還是十分幸運的，能遇到大叔你，在你身上總是散發著一種奇怪的魔力，你總是讓我有一種找到了親人的感覺。”鬧鬧轉頭，展露出一張甜甜的笑容。
“是啊，我們總是在黑暗中無依無靠，可當你有一天忽然發現，原來前方有一位和你如此志趣相投，如此契合的人，就好像黑夜裡發現了光，不是那麼耀眼，但是卻點亮了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丫頭，或許，我就是你要找的那道，可以刺破黑暗，讓你不再寒冷的光。”冥天回頭，微笑中，一臉溫柔的看著鬧鬧。
那一瞬間，鬧鬧的臉微紅，小拳頭緊握，她想要立刻鑽進他的懷裡，卻被她自己硬生生的止住了，她知道，他就是這樣的，每次一不小心，總能撥動自己的心絃，讓自己想哭，還讓自己總是忍不住靠近他，依靠他，在他身邊成長，因為她能感受到受盡保護的安全感。
唯有與親人相伴，才能感覺世界不是真的黑暗，沒錯，他真的是光。
“大叔，當你一個人的時候，你常常會想些什麼？”鬧鬧問。<……”冥天回過頭，翻了翻眼睛，想想才又說，“我呀，常常在想還能不能堅持下去。”
“堅持下去什麼？”
冥天抿嘴道：“活著吧，丫頭，我其實算是個死而復生的人，真正意義上講，不算活著，也不算死了，可是正因為如此，我才會更加彷徨，因為我其實一無所有，我也害怕，我害怕哪一天我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又死了，再也活不過來的時候，我會恐懼，我活著的時候究竟有什麼意義。”
“所以，我會在堅持和不堅持的中間徘徊，我在想要不要放棄。不過就結果來看，堅持還是有意義的，因為人生不長，長也不長，自始至終的堅持，會讓你明白，人生，我們浪費不起，也從來沒有浪費過。”
冥天說完，又想點一根菸，來“薰陶”一下自己，不過後想起來，身邊的人是鬧鬧，那還是算了吧。他突然很想知道鬧鬧一個人的時候，常常會想什麼，便問道：“你呢？丫頭。”
鬧鬧先指了指花格子舊沙發，然後靠在沙發上，說：“我會想很多，不過最多的就是，為什麼我父親、母親會殺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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