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敏的心彷彿是被鈍刀一刀一刀割似地疼,這樣的林大哥總是讓她一次次地心疼,是如此熟悉卻又不得不施捨地痛。
總歸是她辜負了他,是她錯過了他,從此之後不得不一次次地錯過,一次次地辜負。
為何偏偏就只能與他亂世相逢呢?
如果可以重新來過,如果一切可以重新選擇,她只願當年在烏崇山斷橋邊選擇的是他。
林仁肇心中的痛,何曾不也是她的痛?
她在心中重重地嘆息一聲,終於狠下心,翩然轉身,決然毅然地踏月離開。
從此,最好再也不相見,只祝願他與溫婉賢惠的夫人良緣美滿、鸞鳳和鳴。
“嘉敏,我只想問你最後一句,你的心中,曾經到底有沒有過我?”林仁肇木樁似地立在林中,痴痴望著嘉敏的背影,痴痴而鈍重地問。
彷彿有什麼東西扯動了嘉敏的頭皮,亦或是心口上被重重地一擊,嘉敏的渾身都忍不住地戰慄,她的手心都是汗,像是發了寒症一般地顫抖著,她只能緊緊地握住衣裙的一角,因為她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讓林大哥看穿自己的內心。
冰涼鹹澀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滴落而下,她亦問向自己,心中到底有沒有過他?
她記得,曾經有過最溫暖最質樸的情感,都是他給予自己的;曾經每每在危難瀕臨死亡的時候,也總是他出現在自己的跟前;而自己在無助頹喪之時,也總會回想起他的朗朗笑容。
他的暖意,宛若三月陽春的日光,直剌剌、暖融融地映照著他,他的情意、他的好純澈得亦如叮咚山泉。
原來,這些年來,他早已如同潤物的春雨一般,隨風潛入到她的心中。
可是,她卻說不出來,她靜佇良久,一任淚水沾溼了胸前一大片衣襟。
或許是佇立太久,連疏空上的那一輪清清朗月也被雲翳遮住,月輝黯然,黯然了林仁肇一顆枯死頹敗的心。
他自嘲地苦笑道:“原是我多情了,你還是不要說了罷,我害怕知道那樣的話再從你口中說出,我怕我聽了之後會瘋掉。”
他勾了勾唇角,硬生生地將唇角的生澀嚥了下去,他的唇跡換了一個極為勉強的笑意:“我林仁肇愛你,那是我的本心,無關乎你的心,我的本心自始至終都不曾改變,從今往後也不會改變。以後但凡用得著我林仁肇,或是你有不便之處,只需吹奏此海螺,縱然我不在,我也已加派我的人手守護此地,縱然我的人手不夠,我林虎子的兄弟遍佈四海五洲,他們聽到海螺聲也定然會助你一臂之力!”
他說著解開腰帶上一個斑斕的海螺,那本是他訓練武士、整肅軍容的海螺,四海八州內獨一無二,他亦視如寶貝,吃飯睡覺從不離身。
他將海螺從她的背後戴在她的脖子上,伸出的手微微顫抖,她的脖頸猶如天鵝頸優美細膩,泛著瓷白象牙的膚色,那優雅飽滿的曲線弧度向她的胸際漫漫往下延伸,引得他無限的遐思。
可是,終究只是遐思。
他的手指不經意碰觸到了她的肌膚,一瞬間宛若觸了火般地彈了回來,愛、痛、痴、眷、苦、酸、澀……諸多滋味一齊湧上心頭,為她戴上海螺的這一刻,是他此生最莊嚴最神聖的時刻,一剎那,宛若一輩子那麼長,他終於小心翼翼地將海螺戴到了她的頸上,似乎是他已經完成了此生最有意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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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此時的嘉敏早已淚水肆虐流淌,所有的愛與痛早已經化為了她目中盈睫的淚水。
嘉敏不敢回首,她怎麼這麼難過,難過得整顆心都好似要融化掉,就算她與國主種種誤會,她也不曾這樣地難過,好像這一次分開,與林大哥就真的是生離死別一樣。
林仁肇為她戴好了海螺,終是下定了決心,轉身大步走向駿馬,“今日一別,他日終有一會!嘉敏,保重!”
他一牽繩,拍馬疾馳而去,馬蹄激飛林中落葉,那厚厚堆疊五彩樹葉繽紛如蝶,在清清月光下肆意翻動,留下輕輕的、無奈的一聲悵惘嘆息。
嘉敏大慟,回首轉眸,動情動容地大呼:“林——”
可是前方只有鋪滿枯葉小徑蔓延在林中深處,只有地上被風席捲的枯草敗葉,也只有遠遠傳來的馬蹄聲寂寥空落。
除此之外,便是什麼都沒有了。
她周身的氣力像是被抽離一般,無力地倚靠在樹幹上,她的心頭空落落的,仿若是心底深處中有什麼至關重要的東西已經丟失了,又或者,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夢境一般,夢醒了,徒有悵然。
她有些怔忪地觸控著脖子上的海螺,海螺花紋斑斕,潤澤光滑,上面隱隱還留有林仁肇的氣息,正發愣之時,只聽得元英焦急的聲音傳來——“娘子!娘子!”
元英見了靠在樹幹上的嘉敏,又驚又喜,忙奔了過去,扶住了嘉敏,“娘子還好麼?林將軍沒對娘子怎樣吧?”
她驚覺嘉敏眼下的淚痕,輕輕替她拭去,“娘子怎麼哭了?這些日子娘子日日傷感,如果再這樣悲傷下去,娘娘的這一雙眼睛遲早是要瞎的。”
嘉敏緩緩搖了搖頭,勉強地擠出一個笑意:“我沒事。”
元英奇道:“林將軍呢?林將軍剛才不是將娘娘帶走了麼?”
“林將軍已經走了。”
“啊?!他已經走了?”元英大為驚詫,再見嘉敏這一副哀哀沉鬱的情態,心中略曉了幾分,慰言道:“奴婢雖不知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奴婢知道,林將軍也同奴婢一樣,真心希望娘子一切都安好,娘子還是不要想太多,也免得勞神費思,傷了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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