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一輛馬車停駐在樹下,已經馬不停蹄地行了一日,更是滴水未進。
林仁肇回身對元英和阿茂道:“你們看好娘娘,我去附近找點水。”
元英點頭:“將軍快去快回,我們在此處等你。”
林仁肇離去不久後,樹影斑駁,突然間,樹葉翻飛如雨,從樹上跳出數個手執閃亮兵刃的黑衣人。
馬兒受驚長鳴奔走,馬車向一側的山崖倒去!
阿茂對車中的國後孃娘大聲呼道:“娘娘小心!”
馬車軲轆轆地滾了下去,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阿茂飛撲上去,以肉身抵在一塊大石上,生生卡住了馬車。
一陣噬心吞骨的痛楚傳遍阿茂的周身,阿茂覺得雙腿像是被生生截斷一般,一陣短暫的麻木之後,便是劇烈的疼痛。
原來,馬車車輪已經嵌進了他的大腿上,宛若銳利的刀鋒一樣割開了他的腿,鮮豔的濃血如溪蜿蜒,露出腿上一大段森森的白骨。
周嘉敏和元英正是被撞擊得滿頭是傷,底下是亂石嶙峋,荊棘叢生,怪梟長嘶,馬車的一半皆是懸在半空中,搖搖晃晃,似乎隨時都要跌落,摔成粉齏。
阿茂疼得幾乎咬碎牙齒,大聲道:“危險!”
幾乎在同時,黑衣人也已撲到他們身側,阿茂拼盡全身之力將周嘉敏推了出去,大聲道:“娘娘快逃!”
嘉敏被推出了丈遠,黑衣人也已經追至,長劍挾裹凜冽陰風,向嘉敏撲面而來,眼看那閃著寒光的刀尖就要逼近嘉敏的胸口,卻突然,那黑衣人摔了出去,原來是阿茂死命抱住了黑衣人的雙腳。
嘉敏怔了怔,在這愣神的時候,元英拉住她,急道:“娘娘,顧不得那麼多了,快上來!”
“可是……”嘉敏放心不下阿茂,心痛如絞。
元英的氣力巨大無比,拽著嘉敏向一側大路上倉惶逃走。
倒地的黑衣人重重踢了阿茂數腳,阿茂拼著身上的最後一絲力氣,死死地拽住就是不鬆手,那黑衣刺客殺得性起,銳利的長劍一刺,阿茂的胸口中了一劍,剎時間,鮮血如蓮般綻放。
偏偏到此時,阿茂還是硬撐著一口氣不鬆手,黑衣人大怒不已,長劍唰唰數聲,阿茂倒在了血泊之中。
嘉敏回首望見阿茂慘死的一幕,心如刀絞,渾身戰慄。
元英也是悲憤難抑,可是沒有時間讓她們難過傷心,那數個黑衣人都已經迅速圍攏了過來。
元英將嘉敏護在身後,朝眾人喝道:“你們若是綠林好漢,我們奉上錢財銀兩便是!何苦要奪人性命?”
那為首的黑衣人冷笑數聲,“小人奉命行事,會給你們快活的死法!娘娘還是配合配合吧!”
嘉敏凝眉肅然:“你們知道我的身份?你是窅妃的人?”
那黑衣人只是冷笑數聲,亦如夜梟嘎嘎粗糲的聲音,手腕翻落間,森森殺氣驟生!
“大膽!竟敢對娘娘無禮!”
凌空一聲爆喝,自山坡間飛下來一條馬鞭,只見一個白衫長衣公子,自馬上飛身而下,馬鞭勁風凌厲,纏繞住黑衣刺客的手腕,那黑衣人只覺得虎丘一震,手中的劍也幾乎被震落。
嘉敏一眼認出了那白衣公子,——曹仲玄!
曹仲玄在寺中壁畫,也學了些防身的少林功夫。得知宮中大火訊息之後,心中放心不下,一路快馬加鞭跟隨嘉敏的馬車而來。果然,行到這幽山密林之中,便撞上了刺客。
只是他畢竟學藝不精,所學的幾套拳法也只能對付江湖末流之輩,如何能與這些職業殺手相抗衡?
那黑衣刺客招招陰毒,直取曹仲玄的性命,曹仲玄勉強躲過,渾身之中都已不少被長劍刺中。
剩下數個刺客奔向嘉敏,飛腳踹上劍柄,長劍猶如一根根長矛,直直扎向嘉敏。
突然間,一聲尖俏的聲音驟然炸響,眾黑衣人尚未看清楚是何物,只覺得眼前森然寒氣一晃,脖子上已多了一道血痕,一個個雙腿一軟,紛紛翻了白眼跪在了地上。
元英大喜:“林將軍!”
林仁肇飛奔而來,從山頭落在了地上。
眾人都已安全,可阿茂已死在血泊之中,臨死之前,他依然保持推開嘉敏的姿勢。
“阿茂,阿茂他還那麼年輕……”嘉敏的淚水如泉湧,她的心痛得擰成了一團,那是無力而為、飽含悔恨的痛與苦。
元英也忍不住流淚,哭得滿臉的血痕、淚痕、灰塵斑駁。
嘉敏哽咽道:“阿茂他自小孤苦,才入宮做了內侍,只是他跟了我之後從來就沒有過過幾天的好日子,我不但沒有許他榮華富貴,反而一直擔驚受怕,到如今……如今……是我的錯……若不是我,怎會連累到他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