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渾身上下冰一般的冷,可是唯有唇與唇的旖旎求索,才有暖暖的溫度,仿若在溫柔鄉中,讓人沉醉其中而不願意出來。
纏綿,直到湖岸邊。
“檀郎……”佳人捧著他的臉,吐氣如蘭,輕聲地呼喚著。
這一聲呢喃呼喚將國主所有的思念喚醒,他呆立在地,怔怔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檀郎……”佳人的輕聲呼喚既嗔且柔,如最濃郁的酒,鋪天蓋地地將他澆溉,就在那一瞬間,他的心彷彿開出灼熱燦爛的心花來。
多久了,已經是多久沒有人這樣稱呼、這樣呼喚他了?那是娥皇對他最親熱的呢喃,是愛情中最為私密的話語。
國主醉意朦朧,渾然我忘,彷彿又回到了燈燭高照的香房中,娥皇也是這樣半倚在他的身上,輕輕呢喃著,總有說不完的綿綿情話,總有不盡的纏綿廝磨。
他空落落的心似終有了寄託滿足之處,這一聲聲“檀郎”觸動了他所有的情腸,除了娥皇,還能有誰這樣呼喚著他呢?是她,是她捨不得自己,是她回來了!
國主大為情動,攬住了佳人柔弱無力的楊柳腰肢,再次將她擁入懷中,但願,這不是夢,不是夢……
第二日秋風朔寒,一大早就淅淅瀝瀝地飄起了秋雨,天色寒涼,香楓殿位於湖心的蓬萊島上,更比別處添了清幽。
國主是在啁啾的鳥鳴聲中驚醒的,那是香楓殿外的藍嘴雀被秋雨驚到了,發出咕咕的聲音,與雨聲的淅瀝互為唱和,仿若置身於自然山野之中。
國主醒來頭昏,望著室內的景象,陌生又驚奇,這是在哪裡?是在哪裡?
一個素衣輕紗的女子走來他的床前,輕輕按下了他的身子,“官家染了風寒,所以才覺得頭暈滯脹,不如就在嬪妾這裡歇幾天吧。”
國主見她有清逸出塵之色,素面清爽,卻是生得俊俏,渾沌的意識被窗外的冷風一吹驟然清醒,就在昨夜,也是這張在水霧之中的朦朧之臉,讓他以為是娥皇重新來過,重新步入了他的夢鄉……
怎麼回事?
“這是在哪裡?”
“是在蓬萊洲上的香楓殿。”
國主驚異地凝視著眼前的清素女子,這張臉他認得,他認得她女扮男裝的模樣,那已經是翩翩臨風、溫潤如玉,更惶論她此時恢復本真的模樣,她的女兒裝扮是如此輕靈剔透,彷彿她真的是在水一方、溯游求之的蒹葭美人,可望卻不可即。
國主猶疑問道:“你就是黃保儀?”
黃保儀微頷首,“思君不寐,首如‘飛蓬’,嬪妾是黃氏,保儀。”
國主心有所感,幾次想要見到黃保儀,卻總因各種緣故而不得見,今日一見她女子裝扮,果然氣質出挑,馥郁如蘭,而她在這優美的氣質中更有逼人的才氣和靈氣,非宮中任何一個女子所有。
更何況,這樣的女子對自己亦情有獨鍾,那又會是怎樣一顆靈慧而真摯的心?
國主騙不了自己的內心,他的確是欣賞黃保儀的,這樣望一眼而身心舒暢的女子,是上天遺留在人間的珍寶。
真的好奇怪,在對娥皇的思念中,黃保儀竟是能讓他漸漸平息內心激盪的女子。
他掙扎著翻身起床,黃保儀輕輕搖了搖頭,從桌上端來一碟瑩瑩碧綠的湯,“官家全身都發燙,御醫一大早就已經來看過了,囑託官家一定要好好休息。官家將這站盞藥湯喝了罷,身上不燙了,心裡也就不燙了。”
她舀了一勺湯藥,喂與官家唇邊,一姿一態盡是真摯的柔情。
國主問道:“為什麼你要編纂朕的詞集?”
“因為嬪妾喜愛它們。”黃保儀宛然一笑,“因為官家所寫的每一個字,每一首詞嬪妾都是熟稔於心,嬪妾就是在對官家詩詞的品鑑中長大的。更何況,嬪妾真的很感動官家與昭惠後的伉儷情深,昭惠後能有官家這樣的男子相知相伴,是身為一個女子最大的福分的,嬪妾很羨慕昭惠後。”
國主悽悽冷笑,“可是她不會原諒朕了,她再也不來朕的夢中看望朕了。她是真的怨恨朕了。”
黃保儀幽幽嘆氣道:“昭惠後風姿無與倫比,是最完美的女人,普天之下恐怕再也無人能堪其右了。昭惠後與官家情深意篤,怎會埋怨於官家呢?”
“朕這些年已經沒有夢見她了,唯獨凝視她的畫像上才能寄託朕的哀思,好不容易夢中邂逅她,她卻翩然離去,她看起來似乎……似乎很難過很傷心的樣子。”
黃保儀道:“嬪妾看官家心情鬱郁難以紓解,想來就是為此事煩擾憂心了。不過,嬪妾想,昭惠後孃娘是深明大義之人,只要官家悼念她的心意赤誠,昭惠後就是在天之靈也能感受到的。”
國主難受道:“赤誠?還能如何赤誠?朕的心這麼酸楚,這麼難過,難道要將朕的心挖出來,她才能知道嗎?”
“想來官家也應該明白,官家夢中的昭惠後愀然不樂,無非是怪責於國主寵幸國後孃娘,只要國主在這段時日冷落一些國後,再苦心祭悼昭惠後的亡靈,想來她泉下有知,也會感懷於心的。”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國主默默無言,窗外的秋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越發愁煞人了,他默然良久,終是低聲嘆道:“這些日子只能委屈國後了,但願她能理解朕的苦心。”
此後的幾日,國主都留在了香楓殿中,一來是這裡十分清淨,猶如深林野居,遠遠避開了朝臣們的聒噪和繁俗的政務,那些摺子都已然交與大臣商議處置,他亦難得休閒養病幾日。
在仙居後有一處小小的尼姑庵,取名天源庵,唯有三五個尼姑看守,的確是清境之至。國主也不需下島渡水,不用去宮中金碧輝煌、宏大壯麗的大雄寶殿去祭奠,他每日沐浴齋戒,以表虔誠之心,抱恙謄抄經文,抄好後再親自在庵中焚燒,所焚燒的除了經文外,更有他為她所寫的每一首詩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