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茜性情高傲,不屑於爭寵,可也因此落下了鬱郁心結的病根,最終含恨而終。
鄭王對她的香消玉殞十分愧疚,此事沉寂多年,這些年來,國主忌諱任何人說起江茜。
而溫修容卻知道,江茜始終是他心中塵封許久的傷痕,只要揭開這道疤痕,對江茜的歉意與自責就會如江河之水,悉數湧入國主心中。
這樣想著,溫修容冷哼一聲:“你的大話是說在了前頭,可若是事情沒辦成,在本宮的眼皮子底下,你知道是什麼後果。”
阿喬婉婉一笑:“是。”
……
陰雨纏綿,一個個驚雷乍響,初春的雨稀里嘩啦瓢潑而下。澄心堂內點燃了燭火,國主拿著一本奏摺,眉心越湊越緊。
他有些燥鬱地將奏摺扔到了案几上,“春耕播種,可糧種竟被悍匪饑民劫持!真是豈有此理!”
“官家消消氣!”姚海忙奉上一杯大塢山所產的九曲紅梅茶,笑道,“此茶彎曲如銀鉤,湯底鮮妍,香氣醇郁,官家看了一上午的摺子,喝一喝提神解燥。”
“朕不想喝,拿酒來!”
姚公公一時愣了愣,“官家,喝酒傷身。”
國主抬頭眺了他一眼,姚公公也不敢多說,忙令小宮女取了酒來,國主一杯接著一杯,一邊喝得飄飄然,一邊提硃筆御批,洋洋灑灑間,不過數盞茶的功夫,案几上的奏摺已是消減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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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奏摺全部批閱完,他才自嘲地吟了一句:“‘曉殿君臨頗自羞’,朕以恣情之人,在案几上拘囿了月餘,蕭儼老兒,你本事大,你的諫諍起效了!”
玉案邊的魚燭跳了跳,被風一吹,悉數滅了,澄心堂內陰晦不明,窗外的雨水嘩嘩,夾在著數聲雷聲,案几上的一張紙被風吹得飄搖,國主將紙重新放在硯臺下,它竟又被風悠悠吹了起來,圍著國主纏綿飄飛。
國主的心沉了沉,總覺得異樣,問向姚公公:“今日是什麼日子?”
姚公公有片刻的遲疑,隨即道:“回官家,今日是……是昭惠皇后的誕辰。”
“昭惠皇后,娥皇的誕辰……是了,就是今日,朕幾乎就忘了。擺駕瑤光殿!”
明黃御輦在大雨中來到瑤光殿外。
瑤光殿內的陳設紋絲不動,曾經繡了一半的絲織,玉笥中剩下一半的殘藥,色澤已經不再光鮮的香奩……
國主酒醉之中,見此情景,更是觸動了愁腸,想起曾經的刻骨銘心,只覺得人生如夢,浮生已經過了大半。
牆上掛著大幅昭惠後的圖畫,穠麗芳質,以國後儀雅的姿態,淺淺微笑。
國主凝望著畫像,喃喃低語:“娥皇,你一直這樣注目著朕,看著朕,你知道朕的為難嗎?國事紛繁,朕周邊的小國無不被強宋征服,朕作為守成之君,朕憂心,朕不能保護朕的百姓,朕會辜負先輩的宗社大計。”
“朕知道自己不是一個明聖之君,朕的壯志蹉跎,面對朝中言辭激烈的臣子,或是吶吶無言的臣子,朕常生出無力之感,常感到蒼茫悽悽,朕萬緒纏悲,竟無覺得有一事能讓朕開心。唯有嘉敏的溫柔體貼、活潑歡愉,讓朕得以暫時地忘記不快,可是朕的朝臣不喜歡朕這樣,朕更不想傷害她。娥皇,你告訴朕,朕到底有沒有做錯,朕難道連寵愛一個女子,讓自己開心一些也不行嗎?”
春雨滂沱而下,一個驚雷炸裂,畫像被風吹得嘩啦啦地作響,國主頹然而立,痴痴然佇立窗前看雨,在這稀里嘩啦的雨聲中,有一種單調的聲音夾雜著雨聲漸漸清晰,似乎是從後廂中傳出而來。
國主心思一動,邁步朝後廂走去。
廂房內花香夾雜著藥香,撲鼻而來,國主醉步微微踉蹌,被這花葯香氣燻得陶醉,熟悉的花葯香味,似乎曾經在夢裡,在少年時光裡常常沉醉在這樣的香氣中。
房內晦暗不明,轉過了重重鮫綃帳,只見一個娟秀的身影立於一堆堆乾花之前,她帶著雪白麵巾,正低著頭專注地搗著提花小石缽中的乾花,那一陣陣沁人的香味即是從花缽中傳出。
她梳著尋常宮女的雙平髻,只綴著一根簡單的羊脂玉簪,數根凌亂的髮絲擋在額前,一陣東風襲過,她面上的絹巾嫋嫋而動,隱隱約約透著她姣好精緻的五官,似不染塵俗的天外仙子。
宮中何時竟有如此清麗不落塵俗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