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敏道:“桑葉長勢喜人,春蠶便不會捱餓,如此一來,今年百姓將是不愁穿了,這的確是喜事一件。”
香柔開啟小盒,一張俏臉帶了幾分怒意。
眾人皆都望去,小盒子裡只有幾片蜷曲的枯葉,根本就不是裴良人所說的碩大肥綠的嫩葉。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裴良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時,衛御人突然跪在了地上,“嬪妾該死!是嬪妾不小心將小盒子放在了暖爐的桌邊,才讓肥綠的桑葉被烤乾了。”
嘉敏問道:“不過是幾片桑葉而已,何須如此緊張?”
衛御人誠惶誠恐,面上仍有驚懼惴惴之色,吶吶著不肯起身。
裴良人尖聲道:“衛妹妹是怕娘娘怪罪,宮中流行一個說法,宮中女子向來以桑葉比喻國君的恩寵,也比喻女子的容貌,‘桑之未落,其葉沃若,桑之落矣,其黃而隕。’若是有國君寵愛,女子的容顏就如蒼翠肥沃的桑葉一樣,若是失了寵,女子的容顏就如枯黃的桑葉一樣迅速憔悴黯淡,所以枯萎的桑葉十分不吉利,宮中女子向來都十分忌諱……”
衛御人委屈道:“枯桑意寓失寵,娘娘,嬪妾不是有心要諷諭娘娘,這桑葉突然變得枯黃,嬪妾也並未預料到……嬪妾惶恐……”
底下的幾位嬪妾在竊竊私語,中宮突現枯桑,實為不吉的徵兆,有的臉上顯現倨傲之色,似乎在等著看國後的笑話。
嘉敏的臉色微微一變,心沉了沉,不過旋即溫言道:“徵兆之說,本宮向來不信,各位姐妹也不用多慮。本宮是後宮之主,理應調和後宮,再說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本宮若是君恩稀薄,各位姐妹宮裡就會君恩隆盛,彼時還需各位妹妹精心服侍。”
嘉敏這番話盡顯中宮之威儀和大度之風,眾人心服口服,忙低頭道:“是。嬪妾謹遵娘娘教誨。”
待到人去殿空之時,香柔狠狠道:“什麼過來請安,都是想來看笑話的。國主不過是忌諱朝臣的諫言,這才幾天沒來柔儀殿,這些人都坐不住了!”
“如此也好,那些愛嘰嘰喳喳的此時此刻不是都已經出來了麼?唯有流珠姐姐不同,從不在本宮跟前提及蕭大人羞辱本宮一事,宮中女子三千,也唯有她將本宮當知心人了。”
香柔有些為難道:“娘娘有心提攜溫娘娘,國主也去過一兩回,說是去聽琴的,不過意興闌珊,略坐上一坐,詢問一下皇子的功課就走了。”
“真是如此?”
香柔猶疑道:“的確如此,聽別人說起,溫娘娘溫婉大方,倒是不以為意,閒來無事時依然是練著琴藝。”
嘉敏又是憂愁又是慚愧,一時竟說不出是什麼感受,不要讓流珠姐姐委屈了才好。
她念及國主,至此才發覺自己竟是如此思念他。
……
溫修容一頁又一頁地燒著琴譜,爾嵐端茶進來,忙撲了上去,奪過溫修容手中的琴譜,拍著燃燒的火苗,萬分心疼道:“娘娘使不得,這琴譜是昭惠後留下來的,珍貴至極,娘娘平時都不以示人,今天怎麼燒了?”
溫修容慘然笑道:“是啊!昭惠後的東西都是寶貝,都是這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本宮的琴彈得再好,又怎會能聽在國主的心裡呢?他不過是敷衍地聽了兩曲就匆匆地走了,本宮做了那麼多,本宮苦心竭慮,可所有的打算還是都落空了,都空了!燒了罷!都燒了罷!”
“娘娘!”爾嵐終於忍不住哭了,抓住溫修容的手,無奈得直抹眼淚,“不是娘娘琴技不如人,是娘娘妄自菲薄啊!”
溫修容對著炭火的直髮愣,“本宮是再也沒有機會了!再也沒有了!”她帶著淚痕的臉映著熊熊燃燒的炭火,狼狽而汙濁。
爾嵐替溫修容抹去了眼角的淚痕,勸道:“天下無絕人之路,這條路走不通,就去走另一條路,只要娘娘對國主的愛慕之意從未變過,娘娘就一定能達成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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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她對國主的愛意從來就沒變過,自從她隨大小姐嫁入王府之後,朝夕相處,耳濡目染,國主的一笑一顰,國主的氣息呼吸,都已經深深地印刻在她的心中,已經在她心中生根發芽,長成了一株她此生再也離不開的大樹。
她擦了擦淚水,重新淨了面,鏡中的自己溫雅芬芳,氣質端凝,一雙時鳳眼雖不圓大,卻透著溫順解意的韻味,她輕輕撫摸著自己的姣好容顏,幽幽自憐,這樣青春即逝的容顏,當真要在寂寂深宮中荒蕪了麼?
初春時光,梅園中的紅梅和綠鄂梅早已凋謝,唯有白梅綴滿了枝頭,遠遠望去,開得似花似霧,猶如蓬萊仙境,風一吹,那些白梅花瓣像是精靈一般的漫天飛舞,溫修容一時看得痴了,有些悵然,這些白梅還是昭惠後在世的時候才移栽過來的,如今已經蔚然如雲,可是當年的那個佳人早已芳魂渺渺。
正失神的時候,驀然發覺白梅樹下立著一個苗條的女子,那女子身子窈窕,楊柳細腰,披雪白披帛,在紛繁的落梅下陶醉起舞,似乎隨時都要乘風化去,白梅一瓣一瓣灑在她的青絲上,她的雪白衣裙上……
爾嵐呵斥道:“大膽!見到溫娘娘還不下拜!”
那女子倉惶收住舞步,回過神跪下行禮,“奴婢不知溫娘娘在此,擾了娘娘清淨,還請娘娘恕罪。”
溫修容見她機靈聰黠,言語清脆,心中已經大為留意,冷冷說道:“抬起頭來。”
白衣女子緩緩抬起頭,溫修容看清她的真容,嚇得倒退兩步,聲音陡然尖銳:“你是人還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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