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光渙渙,瑤光殿後花園中的楓葉已經紅透了,在光燦燦的日光下,篩出一片斑駁的光影;滿園的金菊灼熱燦爛地綻放,勾搭著小花雀在菊花叢熱烈歡欣地跳躍,激起一片片金燦燦的花粉,播撒在秋日斑斕的光影之中。
窗外鳥語花香,菱形蓮花紋的窗格上透過金子似的陽光。國後的心情也為之大好,她撐起了身子,亦覺得身子輕盈,連著常常的頭昏耳鳴也消失了。
突然聽到殿外廊下傳來幾個小婢女的爭執歡笑聲,似乎是在爭著什麼。其中的一個小婢女搶不過,忿忿不平地嚷嚷著。
流珠走了出去,呵斥道:“都這麼撒歡兒,吵著裡面的娘娘,有你們好受的!”
其中的一個的小婢女低了頭,小聲地吶吶狡辯道:“奴婢知錯,奴婢只是想瞧一瞧國主新作的詞。”
流珠從她的手中一把拿過詞稿,不讀則已,一讀之下花容失色,忙斂了詞稿,低聲斥責小宮女們,“還不快快去幹活!”
待到小宮女們走得遠了,流珠的心仍狂跳不止,怔怔地愣在原地,好半天也沒回過神,一顆心翻江倒海似的翻滾,又痛又急,想起自己曾經侍候國主溫泉沐浴,那般刻意精心也只是換回他的驚鴻一瞥。而如今,那個狐狸精竟深得國主的寵愛,這詞稿寫的竟然是國主與她約會的情景。
詞稿之中越是溢滿了情意,越叫流珠心痛如焚,為自己而痛,也為國後而痛。
正在她對著秋風怔忪之時,國後已來到她的身後。
“本宮聽得你們說起國主的新詞稿,是什麼詞稿?還不快快拿與本宮瞧上一瞧。”國後一身香妃色綾子如意雲紋長裙,披著大紅團織錦緞小襦,娉娉婷婷地立在捲棚簷廊之下,映著她今日的好氣色,又添了幾絲大病初癒之後楚楚風姿。
流珠忙將詞稿藏在了身後,吞吞吐吐,神色猶疑不定,“沒、沒什麼,只不過是國主日常閨詞罷了。”
國後見流珠神色大異,起了疑心,攤開了掌心,眼中的威厲之色讓流珠不能違抗。
“娘娘,您今日的身子剛好了一些,這些詞啊什麼的還是少看些,免得費了功夫頭痛。”
國後見流珠神色躲躲閃閃,猶猶疑疑,已經耐不住性子從流珠的手上奪過了詞稿,本是滿懷欽賞之情去誦讀,哪知第一句詞就讓她的腦子一片空白,她踉踉蹌蹌地後退了幾步,幾欲要跌倒。
流珠忙扶住了她的身子,靠在簷廊下的美人靠上。
流珠哀哀勸道:“娘娘何必要看?沒的給自己心裡添堵,若是不想看,奴婢就替娘娘收起來。”
國後半句話也聽不進去,含著淚看完了詞稿,詞稿寫道:
花明月暗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
剗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
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
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
國後緊緊攥著澄心堂紙,攥得紙張已碎,仍是捨不得擱下,她的目光定定地看紙上的墨跡,呆呆的,怔怔的,像是看著一個極其陌生的東西,紙上的行書龍飛鳳舞,遒勁霜竹,正是鐫刻的國主墨跡。
又或是,她什麼也沒看,目光早已經空落落,既落在紙上的墨跡上,又穿透了紙背,抵達了內心深處的痛苦,讓她只感受到撕裂的痛和排山倒海的失落。
淚水大顆地墜落,沾染在澄心堂紙上,將紙上的墨跡梅花一般地染開。
流珠覺得傷感,將國後滑下香肩的小襦重新替她整理好,柔聲勸道:“娘娘怎麼落淚了?被風吹迷了眼可就不好了,奴婢還是扶娘娘進殿吧。”
國後這才回過了神,吶吶地問向流珠,“是小妹,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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