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宮苑中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石,嘉敏竟有些恍惚,仿如墜在了夢裡。
許久未入宮,宮女如雲,又如春花一般,一茬茬,一簇簇,讓人目不暇接。
嘉敏走到一處僻靜之處,只聞淡雅墨香,遙遙瞧見“德昌宮”三字。
她信步走了進去,原來是宮中最大的藏書庫,一架架的書卷泛著清怡的書香,一幅幅的墨寶讓人歎為觀止。
她從未見過這麼多的書畫詩集和文辭,家中的傅母教導她最多的是禮樂之道,一見到這麼多的好書好畫,魂兒都已經被勾走了。
她隨手翻起一本書冊,細細地品讀著,連他何時出現在書樓中,竟也不知。
窗臺明亮,綠竹猗猗,國主信步走進,不想見到一個身姿蹁躚的女孩斜倚書架上,手上翻著一卷詩書,她一身百花拽地長裙,飛仙髻上簪銀鎏金金鑲玉嵌寶蝶趕桃花啄針,並雕鏤牡丹花紋玉梳,耳垂上懸金穿琥珀珍珠耳墜,垂眉斂首,眉頭微蹙,極為專注。
好一個尖尖小荷的清俊模樣,國主見她看得專注,不忍心打擾,只是含笑地站在書架後望著她,過了半晌見她還是沒有察覺到自己已來,便不耐煩了,走上前,從她手中抽出了書卷。
“我的書……”嘉敏冷不丁受了驚嚇,手肘觸碰了書架,那滿架的書紛紛揚揚地落下,國主忙一個翻身,呵護嘉敏在自己的懷裡。
嘉敏睜大了杏眼,看著眼前的清逸男子,他依然未變,依舊一襲白衣勝雪,依舊高貴儒雅,只是黑亮的眸子深邃悠遠,溫情脈脈地望著她。
連同他身上的香味,也較之以前微有些不同,馥郁芬甜,似梅魂乍返,嘉敏識得,那是天子方可用的龍涎香。
她乍然意識到,眼前的這個雋逸男子,不再是曾經兩袖清風的鄭王,而是當今貴不可匹的天子。
她的心陡然跳得很快,一慌張,手裡的書卷也掉了下去,忙掙脫了國主的懷抱,斂裙盈盈拜倒:“臣女,拜見官家。”
半晌沒見動靜,似乎連風兒也靜止了。
嘉敏微微抬了頭,與他冷不丁四目凝視的一剎那,心似乎漏了一拍,慌亂中,又忙垂下了頭,長長的睫毛像是翩飛的蝴蝶撲閃著,粉嫩的白頸上拂了幾縷綢緞般的髮絲,越加楚楚可人。
李煜想要將書卷還給嘉敏,伸出去的手卻突兀地凝滯在空中,望著嘉敏低眉斂首的身姿,竟然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
御書樓裡是出奇地安靜,只有清風清嵐,拂著書冊一頁頁地翻著,連著兩人的呼吸聲,也是清晰可聞。
此時,書樓的門口突然閃進來一個窈窕的身影。
門口的身影,正是流珠。
流珠見二人的光景,怔了一怔,站在門口福身道:“奴婢參見官家,國後正四處找官家呢,正宴就要開席了。”
國主驀然驚醒,將書卷匆匆擱在嘉敏的手裡,對嘉敏溫潤一笑,“朕先走了,你也來吧。”
周嘉敏才敢抬頭,可除了一襲幽冷的清香,國主早已不見了人影。
她惆悵地望著門外,只有月色如勾,竹影婆娑,手中的書卷被夜風一吹,撲啦啦地翻轉著。
剛才電光火石的一幕,猶如一場夢。
流珠以一種異樣的目光打量著周嘉敏,輕輕喚道:“小小姐,小小姐……”
周嘉敏才驀然清醒,看清了門口的人影,有些驚喜:“流珠姐姐……”
“小小姐!”流珠也止不住臉上的笑意,“好久沒見到了小小姐,倒讓流珠幾乎不認識了呢!”
她迎上前,將嘉敏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看了個遍,喜道:“女大十八變,這話用在小小姐身上倒是一點也沒錯,小小姐出落得越來越脫俗了,好像是……好像是另一個娘娘!”
周嘉敏噗嗤一笑:“流珠姐姐還是那麼嘴甜玲瓏,許久未見你,你也是更花容月貌了,看來國主待你們不差。”
流珠笑道:“官家對我們這些奴婢自然是溫厚的,不過還是對國後孃娘頂好,只怕天下再也找不到像國主這樣痴情而深情的男子。”
一襲話似是有心,又似是無心,嘉敏聽了,心中不由暗歎一聲:這天底下最痴情而又深情的男子,卻偏偏不是自己能寄以眷念的。
流珠見她有些黯然,問道:“小小姐,怎麼了?”
嘉敏勉強地笑了笑:“沒什麼。宴席快要開始了,我們還是馬上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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