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曉舒今天戴了一副有框眼鏡,她按住眉骨的位置遮住了上半張臉,“眼睛有些不舒服,所以沒有戴隱形眼鏡,而且戴框架眼鏡也顯得穩重一些,在宋氏那些高管面前,會覺得有些底氣。”
紀曉舒有些心虛地說。
她有一句話沒有騙夏欣柔,她晚上孤零零睡覺的時候,雖然睡得很沉,但是要花許多時間才能入睡,而且凌晨之後總是會被各種各樣的噩夢驚醒,整個睡眠支離破碎。然而,許多夢卻不是關於宋澤遠的,大部分還是紀曉舒自己,小的時候,或者現在,各種她根本掌控不了的情況,被怪物追逐,墜入深水之中,侷促不安地曝光在眾人眼前……驚醒之後,她抱住宋澤遠的枕頭,聽著房間中沒有任何聲音,連自己的呼吸都要消失了,有時候,她反而希望自己可以在這種只有不安害怕和孤獨之中消失掉。
每個人似乎都在她面前粉飾太平,從醫生到親朋,所有人都告訴讓一切都會好的,只是時間的問題,她甚至不用過分的擔心宋澤遠。紀曉舒反而不能相信他們。宋澤遠曾經告訴過她,有些事情如果一開始就設想到了最糟糕的情況,然後對這個糟糕結局做好了準備,那麼人反而會冷靜下來。
紀曉舒沒有去想最糟糕的未來。
夏欣柔說:“你在哭了之後戴隱形眼鏡會特別不舒服。”
紀曉舒差點就要伸手去揉揉眼睛了,昨夜她夢到了宋澤遠的媽媽,奇怪的是紀曉舒只有在照片中見過她,不過在夢中,她的形象從頭到腳都非常的清晰,連說話的聲音,走路時的每一處姿態,都讓紀曉舒肯定就是她。
紀曉舒不知道為什麼會夢到她,她從未逢面的婆婆單薄的身軀站在黑黢黢的背景之中,她什麼都沒有做,只是那麼站著,對著紀曉舒說話,聲音非常的年輕,彷彿與紀曉舒是同齡人,紀曉舒在夢醒之後似乎還能記住她的聲音,她在說我要走了,紀曉舒問她去哪裡。然後,她又說,我回家了。紀曉舒一面靠近她,一面朝她伸著手說那我們一起走。
夢中年輕的婆婆說:我要回我的家,你應該回自己的家,我們並不順路。
紀曉舒在夢中,兩隻腳陷進黏稠如瀝青的黑色背景中,她衝著她年輕的婆婆喊:我們就是一家人。
對方的兩條腿明明已經融進了背景之中,然而在紀曉舒眼中,她卻如踏在風上,輕飄飄的移動著,距離深陷其中撥不出雙腳的紀曉舒越來越遠。
等等,您等等我,我想跟你一起回家,我走不動,等等我……就連紀曉舒的喊聲也是向下的,直接就沉入到了瀝青之中。紀曉舒聽到她越來越近的聲音,然而看向她時,發現整個人已經開始融化了,只留下一片白色的後背。
兒子在等著我,我要回家,我要朝著家的方向走,不能去找他……
在這些囈語般的聲音中,紀曉舒非常平靜地醒了過來。紀曉舒甚至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個噩夢,哪怕在看見她融進黑色之中,她依舊沒有覺得害怕,只是非常非常的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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