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頭村有個大戶人家姓聞。
據說是明朝監察御史聞良輔的後人,以前是住在省城的,古代時候是官宦,近代時候是商賈,一直都非常有錢。
但到了五十年代,因被劃入走口資口派,為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於是舉家來到汶頭村。
此後直到平口反,家裡的幾個年輕一輩才有機會離開這片土地,重回原來的繁華世界。
這家人在汶頭村一直挺有名的,一則因為他們是村裡少見的有錢人,以及外鄉人。
二則,也是最主要的一個原因,是因為他們家當年曾出過一件事,那件事至今都還是村裡人閒話時的談資。
那是他們剛搬來汶頭村不久。
聞家的大兒子有個新婚妻子,姓杜,當時懷孕已有好幾個月。
聞家人都是高材生,大兒子原是清華大學的,但劃為右口派後被迫輟學,又在接受改造時吃了點苦頭,所以到了汶頭村後就一病不起,孩子還沒出生,他就病逝了。
按說,他的死是當時的大環境所導致,但聞家人並不這麼認為。他們覺得,這個大兒子的死,包括聞家現在的狀況,都是由於娶了這個姓杜的女人的關係。因為,這個女人是罕見的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生人,八字非常不祥。
所以當初大兒子要娶她時,聞家人是極力反對的,但大兒子對家裡人反對的理由嗤之以鼻,後來兩口子偷偷領了證生米做成熟飯,才令聞家人不得不接納了她。
誰知娶進門才沒多久,聞家就遭了難,更是在舉家逃難般來到汶頭村這個對於他們來說落後如荒蠻之地的窮地方之後,大兒子還重病身亡了。一時,所有的氣憤和痛苦無處發現,所以姓杜的這個女人,自然而然成了全家的出氣筒。
之後,突然有一天夜裡,那女人跳井自殺了。
每次說到這件事時,村裡人無不是憤慨和嘆息的,因為那女人自殺,是源於那天她生產。
生產本是件喜事,卻是難產,痛得她走投無路,可是聞家卻連個產婆都沒給她叫來。
當時聞家給的說法是,抄家後家裡一點錢也沒有了,支付不起產婆的費用。
但叫個產婆才多少錢?到底是因為什麼而不肯叫,只有聞家人自己心知肚明瞭。
而杜姓女子也是個要強的。你們不幫我叫,我自己去村裡找。所以在陣痛稍停的時候,她竟一個人離開了聞家,自己騎了腳踏車去村裡找產婆了。
但最終沒有找到產婆,因為在半路上,或許痛得實在太難忍,也或許對自己的未來沒了任何期望,在她路過閻王井的時候,她竟挪開了壓在‘井’口的石頭,往裡跳了進去。
閻王井說淺不淺,說深倒也不算太深,因為一般情況來說,真的有人跌下去,最多受傷,未必能跌死人。所以杜姓女最後是因為難產的痛,痛死在井裡的。
後來曾聽那些親眼見過她屍體的人說,樣子可慘了,劇痛讓她臉都扭曲得變了形,身上和井裡都是血,肚子裡的嬰兒露了小半個頭。
但凡當時能有個人在場幫她一把,她都不至於這樣活活給痛死,所以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幾乎像要突出來一樣死死盯著天。
那之後,按照慣例,遺體先停屍閻王井,到了時間再取出來下葬。
可是到了抬出遺體的那天,聞家人卻怎麼也不肯讓人火化,堅持要將杜姓女的遺體土葬。
當時就有年紀大的出來勸他們,說,死者是一屍兩命,而且又是自殺,又是直接死在了閻王井,實在太兇。看八字又是那麼陰和硬,若是從井裡帶了什麼不好的東西上來,那可了不得,不光會是他們一個家族的問題。
可聞家人就是不肯,堅持要讓杜姓女跟他們大兒子的遺體一起合葬。說這是算命先生教的,只有這樣才能斷了她的八字給聞家帶來的禍害。否則,他們聞家世代就沒法再出頭了,得絕在這個山村裡。
那時候這事鬧得挺大的,聞家幾個老的像發了瘋一樣,又哭又鬧尋死尋活。
兩邊僵持不下的時候,當會兒村裡有個給人看陰陽的,就提出了一個折中的方法,說,既然不願意火葬,那行,但杜姓女的遺體不能葬在村裡專門給人下葬的墳地,包括聞家的大兒子,也不行,必須葬在一個合適的地方。
那地方就是閻王井和北汶山的中間。
兩股陰煞之地的交匯處,唯有這種地方,才能鎮得住杜姓女的屍體。
雖然不怎麼情願,但最終聞家人還是跟村裡人一起相互妥協,按著這個方法給杜姓女及聞家大兒子下了葬。
只後,一切倒也相安無事,那座合葬墓,就那麼一直都孤零零矗在閻王井和北汶山之間。
直至後來,聞家平反,重新得回了家業,一家人舉家風風光光地搬離了汶頭村。
同時,不知從什麼地方請來了一位堪輿師,一邊為聞家把那座墓遷走,一邊說服當時的村長,在墓的位置蓋起了一座太平間。
而,‘太平間保太平’這行字,就是出於那位堪輿師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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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除了那位早已去世的前村長,沒人知道那位堪輿師為什麼要在墓的位置蓋上太平間。畢竟事後那麼多年過去,村子裡從未因此發生過任何不妥,所以村裡人早已因對它的存在習以為常,而忘了去探究那個問題。
但讓老姨意外的是,前些天他剛剛收留了因在那間太平間工作而出事的劉立清,隨即,就見到了讓人在村裡蓋了那間太平間的聞家人。
幾十年沒見,當初離開村子時這些人意氣風發正當壯年,如今跟老姨一樣,已是滿臉皺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