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冥公子將掌心裡那道符輕輕一握,再將手鬆開時,那張紙已變成一團碎屑。
掌心倒扣,紙屑在劉立清欲言又止的目光中紛揚落地,無聲無息。
見狀,劉立清突然臉漲得通紅,旋即迅速起身,他用力往冥公子身上推了一把。
試圖推開他繼續往外走,但手剛碰到冥公子肩膀,沒見冥公子有任何動作,他自己反而像給一股力量給狠推了一下。
登時,踉蹌著朝後連退兩步。
再次撞到身後的木架上,後腦勺撞得嘭地一聲響。
但他彷彿感覺不到痛,只愕然睜大了一雙眼,呆看著冥公子。
繼而猛地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他臉色一變,迅速抓住了自己胸前的衣領。
但這舉動顯然是有些可笑且徒勞的。
幾乎沒有費任何力氣,冥公子就按著他肩,將他手掰了開來。
隨後伸指往他領子裡一勾,勾出件用紅繩繫著的東西。
乍一眼以為那是個墜子。
但當冥公子將它拈起時,我才發覺,原來紅繩繫著的是隻拇指大小的玻璃瓶。
裡頭裝了約莫半瓶粉末,用木塞封口,模樣十分不起眼,看起來就像是時下很多小孩子喜歡的沙瓶掛件。
只不過,沙瓶裡的沙礫通常都是五顏六色的,這隻瓶子裡的粉末,卻是烏壓壓一團。
再細看,粉末表面還浮著一層油狀物。
不多,淺淺的一層,隨著冥公子的動作輕輕晃動。
油很輕,所以一丁點力量都能讓它大幅度搖擺,卻始終沒有滲透入那些粉末,涇渭分明。
不知這到底都是些什麼東西,但看起來,它們對劉立清十分重要,因為在冥公子把這瓶子從他衣領裡勾出的一瞬間,他原本漲紅的臉,霎時白得像個死人。
有那麼片刻,他直愣愣看著冥公子,不知所措發著呆。
直到他脖子上那根繩子在冥公子輕輕一扯中啪嗒聲斷了開來,他才如夢初醒。
旋即一聲低吼,他一躍而起,不顧一切往冥公子身上飛撲過去:“還給我!把它給我!!”
但沒等挨近冥公子,他再次往後彈開。
人與非人之間的抗衡,著實是以卵擊石的懸殊。
如果說前兩次劉立清還沒意識到怎麼回事,那麼這會兒,他總該是或多或少地明白了自己這是遇到了什麼狀況。
所以一瞬間他眼神顫了顫。
但就在重新撞倒在木架上的那一刻,他一咬牙,仍是拼了命的伸直手,想要去夠冥公子手裡那隻瓶子。
看這架勢,彷彿冥公子手裡捏著的,是他的一條命。
所以這瓶子裡裝著的到底是些什麼樣了不得的東西?
正自困惑間,就見冥公子不緊不慢往後退開半步,站在我身側,冷眼看著劉立清兩手落空後隨著木架一起跌倒在地上。
大約總算被疼痛喚回了理智,劉立清躺在地上,沒再繼續做出任何徒勞無益的掙扎。
他用力喘著氣,臉紅一陣白一陣,若有所思的目光緊盯著冥公子。
過了片刻,搖搖晃晃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拍了拍衣褲上的灰,隨後,做了一個極為出乎人意料的舉動。
他直挺挺對著冥公子跪了下去,匍匐著哀求:“求你,把這瓶子還給我……”
這猝不及防的舉動讓我渾身一震。
我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覺得像在看著一個從未認識過的人。
雖然這次回來參加葬禮時,就已發覺他變了太多,但在我的印象裡,這位比我大上幾歲的曾經的高材生師兄,他一貫是斯斯文文並且有些清高的,尤其是在他爸爸出事之前。
拿姑姑的話來說,就是一副不像是從山裡出來的,‘文雅書生’的樣子。
或許是生活的壓力,或許是丘梅姐結婚和去世所帶來的連番打擊,兩年過去,他看起來老了很多,憔悴了很多。尤其這次回來,在叔叔家門外我無意中見到他時的樣子,更是一種病態的瘦。
儘管如此,卻也怎麼都沒想到,他會變成現在這種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