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趙實激靈靈打了個寒顫,目光瞥向我,眼裡帶著點意味深長:“你也是從那座山進來的,你能看到我,所以我想你應該知道我說的意思。那座山是死人的墳場,對不對。”
問完,也無所謂我回不回答,他再次扯了扯衣領:“我發覺不對勁,就趕緊撤了,那地方給我的感覺就跟閻王井是一樣的,如果我活著時候能感覺到這點,殺了我也不會進來作死。”
“可是一切已經來不及了。後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的,整個人一直東遊西『蕩』的,有時候清醒有時候會糊塗。糊塗的時候,幾乎什麼意識也沒有,好像夢遊一樣。清醒時,會發覺自己老是不由自主往閻王井走,或者,往北汶山的方向走。剛開始我以為是巧合,幾次之後,我突然後怕,因為意識到我可能每次糊塗的時候,情況就跟那時候的周偉一樣,在渾渾噩噩中不知不覺被那兩塊地方吸引著走。所以我只能趕緊逃開,可是能逃到哪裡去呢?無處可走,無論怎麼走,兜兜轉轉都是這鬼地方,我出不去。”
“因此有時候,我倒乾脆希望,自己一直糊塗下去也就算了。因為糊塗的時候,什麼感覺都不會有,也就不會感到自己身上越來越厲害的疼痛,也不會總是為怎麼躲過那兩個地方而戰戰兢兢。我總覺得這鬼地方不會輕易放過我,它們吃掉了周偉,早晚要輪到我。事實上,那天你們到村子的時候,我真的差點就被北汶山吸進去。可不知怎麼山裡好像天崩地裂一樣,我稀裡糊塗就沒了意識。醒來時,一眼看到你,發現你也能看到我,所以我就跟著你,發覺跟在你後面的時候,我能特別的清醒……可是,特別清醒的時候身體就會特別痛……”
說著說著,他哭了起來,抱著頭的樣子似乎難受得不行。
後面他還喋喋不休地說了些什麼,但話音跟他的身體一樣,在空氣中變的越來越稀薄。
而我最終沒有把提醒的話說出口,只同冥公子一樣,安靜看著他一邊哭一邊說,一邊在空氣裡消失。
最後那刻,我依稀聽見他像是突然回過神般詫異地咦了一聲:“人呢?怎麼人突然不見了……”
原來,在我看不到他的同時,他也失去了對我跟冥公子的視覺。
我有些茫然地將目光從空空如也的地上轉向冥公子:“他怎麼會消失了?”
“死的時候太突然,驚恐又憋著股怨氣,所以凝成了他先前那副模樣。就是所謂的冤魂不散,因此特別容易被閻王井和北汶山吸引。但隨著把他裝在肚子裡那些讓他困『惑』,驚恐,又怨念的東西一點點理清楚,又說清楚,那股氣也就散了。”
原來如此……
此時屋裡的燈光再次亮起,忽閃而起的光亮沖淡了剛才屋裡的陰冷,但我仍還沒從趙實說的那些東西里抽離出來。
兀自發著愣的時候,冥公子不知幾時走到了我面前,微彎下腰,看著我:“地上很舒服?”
我才想起,剛才一是驚嚇二是聽得專注,完全忘了自己一直都坐在地上。
忙撐了把手想站起來,腿裡一麻,險些又重新跌坐到地上。所幸及時拉住了冥公子朝我伸來的手,藉著他的力站了站穩:“謝謝。”
“發什麼呆?”
“剛才在想個問題。”
“什麼問題?”
“趙實說,他在王川的肩膀上看到了一個女人。你猜他對那女人的形容,讓我想到了誰?”
“你姐姐丘梅。”
“沒錯。”
穿著一身桃紅『色』棉襖下葬的丘梅,每想起她,就讓我既難受又『毛』骨悚然。
一度我以為她消失了,卻沒想到,她竟然返回了汶頭村。“她是跟著我過來的麼?”於是我下意識這麼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