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趙實第二天見到周偉時,沒敢跟他說。
一個像影子一樣的女人,憑空消失,難不成是鬼。
但這怎麼可能。
雖然這些年來趙實為報社找噱頭沒少寫過神神道道的段子,但信是完全不信的。像西開教堂、朝內號之類所謂不乾淨的地方,他去了不知多少回,深知都是套路。好多看上去神秘詭異的東西,不僅擺拍還要加上後期精修,所以越是接觸這類方面越多,越是堅定的無神論者。也所以,後來仔細想了想,趙實覺得昨晚所見到的,要麼是被王川的舉動給驚嚇出來的幻覺,要麼,可能連王川那回事,都是他做的一場噩夢。
反正夜裡睡得稀裡糊塗,誰知道是怎麼回事。
只是後來沒多久,王川身上突發的狀況,讓趙實不得不又重新正視前一晚的遭遇。
那天王川早中飯都沒吃。趙實給他送吃的,看他躺床上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心以為他瘋病又發作,也沒去管他。等我姑姑過來收拾房子時聽說,不太放心就進房去看了眼,才發現王川病了。
發燒發到9度,姑姑給他餵了片泰諾,他又鬧了一陣,慢慢靜靜下來睡著了。
那時還以為他只是單純的感冒了,但下午時,趙實和周偉正守著電腦幹活,猛聽見樓上傳來陣殺豬似的慘叫。
慘叫聲正是從王川屋裡傳出來的,他倆匆匆上樓後開門一看,就見王川臉『色』發青,額頭的汗黃豆大,一邊嚎叫著喊痛,一邊蜷縮著身體在床上打滾,
兩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讓王川安靜下來,也始終問不出他到底哪兒疼,反倒是被他一聲聲哀嚎給叫得發慌,簡直束手無策。好在還是周偉眼尖,發現王川捂住身體的被褥上隱隱滲著點單血漬,忙把那塊被褥扯了下來。
然後匆匆往裡一看,兩人都被嚇得一跳。
王川下半身皮連著肉,翻了開來,像被什麼鈍器給銼過。
傷口不算大,但一道道的好幾條,又沒及時處理,所以發炎了,胯下血糊糊一團,高高腫起,簡直慘不忍睹。
接觸到空氣,王川疼得更厲害了,哭喊叫著狠狠甩開兩人的手。
周偉起先還看得直髮愣,後來回過神,登時笑得合不攏嘴:“哈哈,這瘋子怎麼會傷成這樣,他把自己這玩意兒當成鉛筆往卷筆刀裡鑽了?”
趙實沒笑。
笑不出來,因為王川身體成這樣子,不正說明了自己昨晚見到的那一切,全都是真的麼。
王川睡了一把凳子,他身後還站著個女鬼。
簡直是活見鬼。
更活見鬼的是,那天下午,周偉前腳剛跟著鄰居去請醫生,我叔叔後腳就下了樓。
這是趙實住進我叔叔家後,第一次見到他這麼自主的舉動。
好像是個正常人一樣,雖然行動比較緩慢,但還算自如,眼神也不那麼木訥,和他們剛住進來時見到的很不一樣。所以趙實乍然在廚房撞見他時,非常緊張。
老年痴呆和精神病患者畢竟是不同的,記憶力不衰退到一定程度,就還能自主掌控判斷力。
所以他很擔心清醒過來的叔會把他當成賊,大喊大叫,或者拿起砧板上那把菜刀直接將他攆出門。
不過我叔什麼也沒做。
對於家裡有外來者的存在,他好像並沒覺得不妥,或者說,雖然他看起來是清醒的,但其實依舊活在自我的意識裡,完全沒注意到這屋子裡還有其他人。
自顧自地在廚房找了塊冷饅頭後,他就轉身離開了,走到客堂兩張遺像旁,一邊咕咕噥噥跟遺像說話,一邊啃饅頭。
趙實躲在廚房裡,心翼翼觀察了他好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