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之後立刻開窗,我伸長脖子往院子裡仔細看了幾遍。
按說這麼短的時間肯定跑不遠, 但既然真的連個人影也找不見, 我就只能傾向於認為她可能已被她爸媽找到了, 而她爸媽剛才應該就在這附近。
又看盧友坤塞在鼻子裡的棉花球在往外滲血,知道不能再耽擱,忙陪他一起去了衛生所。
那會兒值班的醫生已經睡了, 被我們敲門敲醒,立刻帶著惺忪的眼匆匆給老盧做了個全身檢查。好在得出的結論並沒什麼不妥, 想來是真如老盧所說, 酒喝多了過於活血, 所以讓身體受不住了。不過儘管如此, 他仍挺嚴肅地建議老盧最好天亮能去大醫院做個更全面的檢查,畢竟小衛生所裡能查的東西有限。
醫生的話讓老盧原本緊繃著的一張臉總算鬆弛下來。雖然檢查做得並不全面,但他看起來比先前要放鬆了許多, 所以坐了會兒看看血已止住,就沒再繼續逗留,拿了點醫生給配的維生素和雲南白『藥』,同我一起回了旅店。
到旅店門口時,卻見那兒燈火通明, 裡頭人影攢動, 異常熱鬧。
原以為是新到了什麼旅行團,但進去一看才知道, 原來大多都是旅店的工作人員。
而之所以半夜三更會有那麼多人全都突然圍到這裡, 弄得鬧鬧哄哄, 是因為店裡有個住客的孩子不見了。
住客就是白天我在金華泉邊遇到的那對小女孩的父母。
始終記得兩個小姑娘柔軟如般的可愛模樣,所以此刻對於這對父母的焦急,就有點不忍直視,甚至帶著種感同身受的恐懼。
那母親一掃白天時溫柔安靜的樣子,大哭大叫,瘋了似的拍著服務檯要他們幫忙繼續找人。父親則紅著脖子瞪著眼,在跟一旁勸說的人爭著什麼。場面異常混『亂』,但一切無濟於事。
孩子是在三小時前失聯的,也就是我剛陪老盧一起去衛生所的時候。
那會兒,孩子的父親由於獨自帶著兩個女兒在村子的小湖邊捉螢火蟲,所以剛剛返回旅舍。
由於急著要上廁所,他當時沒有立即上樓,而是進了底樓的公廁。進去時有些遲疑,畢竟兩個女娃進男廁所總歸不好,所以他想反正夜裡也沒什麼人,又是在旅舍內,就乾脆大著膽子讓她們在廁所門口等著。
上個廁所時間很短,他說他已用最快的速度解決一切。洗手的時候還似乎聽見自己女兒在外面說笑的聲音,然而當他擦乾手走出廁所門時,卻發現兩個女兒都不見了。
最初他還不怎麼著急,以為是跑到服務檯玩去了。誰知到了服務檯,放眼四周空空『蕩』『蕩』,除了一個打著瞌睡的接待員,哪裡還有半個人影。他這才感覺不對,忙推醒接待員問她有沒有見到兩個小女孩。接待員正睡得稀裡糊塗,一臉懵懂地搖搖頭。
於是他立刻一邊大聲叫著女兒的名字,一邊匆忙在底樓到處尋找。
但裡裡外外都找遍了,包括男女衛生間,卻哪裡有他女兒的半點身影。
這時在服務員們的勸說下,他懷揣著一絲希望回到自己房間,以為兩個女孩可能是等不及,所以先自己回房裡找媽媽了。
然而見到應聲開門而出的是自己妻子,男人心已是涼了半截,再跑到屋裡一看,果然女兒不在,當場急得他坐在床上嚎啕大哭起來。
妻子一聽女兒失蹤,登時也急瘋了,忙衝到樓下找人。
然而找了整整三個小時,把整個旅店的住客都給驚動了,並同旅店工作人員一起幫著每層樓都找了個遍,就連旅舍外的周邊地帶也都一一找過,卻依舊沒能找到那兩個女孩的半點蹤影。
至此,旅店工作人員都已是累極,報警後就不再願意到處奔波。但抵不住夫妻倆急瘋了的又哭又鬧,從互相指責再到瘋狂咒罵這村子糟糕至極的安全問題,一時間勸也勸不住,便都只能默默看著這對夫妻,由著他們罵,一個個沉著臉不知所措。
真是出乎意料。
原本已對這村裡多年來的兒童失蹤案沒了調查的指望,誰知竟會讓我突然親歷這又一起新的孩童失蹤事件。瞬間手頭有了兩單大新聞,不能不叫我在嘆息之餘,內心隱隱湧起一陣悸動。
於是出於職業本能,在聽完整個事件後,我拿起手機隨手就朝當事人拍了幾張照。
這舉動很快讓當爸爸的覺察到了。就在我又一次拿起手機打算再拍點旅店場景時,他幾步上前一把奪過我手裡的手機,狠摔到地上,隨後用力推了我一把,戳著我臉厲聲道:“你幹什麼啊你!他媽拍個屁啊!你要丟了孩子我他媽也給你拍幾張好不好?!好不好!!”
我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他罵得滿臉通紅。
知道自己理虧,沒敢出聲,也沒敢立刻去撿那隻螢幕已碎成蛛網的手機。
就在一陣由此而來的尷尬寂靜中,所幸老盧幾步上前,擋在我跟那暴怒的男人之間,隨後和和氣氣對他道:“行了行了,找孩子要緊,有什麼事大家有力出力,先別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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