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王川的話讓嚴曉峰非常生氣。
但生氣並不單純是因為他特地跑一趟後,什麼有用的東西都沒能問到,反而聽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胡話。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有一點居然讓王川說對了,他那兩天身上的確發了些狀似皮炎的疹子。
雖然身為警察,不該把一個嫌疑犯的胡言亂語當作一回事,但到底覺得有點膈應,因為這疹子說嚴重不嚴重,但若說不嚴重吧,他以前也不是沒發過疹子,但發出來都是紅色的,就從沒見過黑色的疹子。所以最初剛發現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手臂上突然多長了幾顆痣。
這些疹子不痛也不癢,並且笑笑的,所以最初嚴曉峰並不在意。但不多久他發現這些東西雖然長在身上沒啥感覺,但老也蛻不掉。按說發疹子都是有個過程的,從小到大,從大再破潰或者自行被面板吸收而消失。但這些東西在它身上出現了兩天後,儘管他塗了各種各樣藥油,可是總不見消失,反而一直都在變大和增多,儘管仍是不痛不癢的,卻不能不讓嚴曉峰對王川的話感到有些敏感。
所以那天他一下了班,就立即去醫院掛了個面板科,想看看自己面板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被蟲咬了,還是發的炎症。不過從醫院出來後,嚴曉峰情緒好了很多,因為做過檢查後,除了白血球有點高,沒別的問題,所以可能是有點炎症,因此醫生給開了消炎的內服藥,讓他配合外敷的一起用。
既然醫生沒說有事,那必然是沒事了。
但當他放下一顆心輕輕鬆鬆回去之後,僅僅過了兩天,他不得不又再次去了醫院。
因為那些藥吃下去用下去,非但沒見好,而且疹子的面積反而擴散得越發厲害了。最初只是手臂和脖子上有,後來胳膊、腿和背上也冒了出來,雖然仍然沒什麼感覺,可看著實在瘮人得慌。而且大夏天的為了遮擋這些東西,他把領口和衣袖釦得死緊,這在辦公室裡還好,一出門簡直難受得不行。
於是嚴曉峰再次去了醫院,這次不是去綜合類醫院,而是特意去了專門治療面板的專科醫院。
可是奇了怪,縱使醫生在見到嚴曉峰面板上的狀況後,也被嚇了一跳。但一個個化驗做下來,除了炎症,實在查不出其它問題,就繼續按著原來的方法治療,只在原來基礎上多加了點抗生素。
但一天過後,讓嚴曉峰更為恐懼的事發生了,那些疹子原先只是細細小小,一小片小片在他面板上冒出來。但用了抗生素後的第二天,就跟火山爆發了似的,當他早晨因為被身上某種特別怪異的感覺而驚喜後,他發現自己整個上身的三分之一已長滿了那些疹子。
大大小小,密集四布,令他照鏡子的時候都不敢直視自己的身體。
於是連假也忘了請,他趕緊衝到醫院掛了急診,連聲追問醫生自己身上這病到底是怎麼回事。
醫生這回是將他身上那些東西當做癌細胞那樣地去做了縝密檢驗。
各種各樣的檢查,能用上的手段都用了。
可是依舊除了炎症以外,沒查出任何能說明問題的東西,這令醫生們也感到困惑不已。他們開始懷疑是否是一種目前尚未查出的新的菌種,所以目前的抗生素對它完全不起作用,併為了防止有傳染的可能性,還對他做了隔離。
當他因此而打電話到單位去請假時,領導聽了他的話後沉默片刻,然後用一種有些奇特的語氣說了句:“怎麼你也被隔離了?”
於是從這位領導口中,嚴曉峰這才知曉,就在兩天前,他那兩個同時請了兩天假沒來上班的同事,不約而同打來電話再次請假,說他們得了某種傳染病,被醫院留在那裡隔離了起來,所以暫時也不知道幾時才能回來繼續工作。
可是怎麼會那麼巧,同在一個地方上班的三個人,竟會同時都得了傳染病,並被關在醫院隔離了起來?帶著這層疑問,嚴曉峰立即撥打了那兩名同事中的其中一個的電話,想打聽一下他目前的具體情況。
其實他本該早一點打的,但這兩人中一個是他頂頭上司周正,常年累月幾乎從不見請假的一個人,難得見他請一次假,讓嚴曉峰覺得有種小時候家長突然有那麼一天半天不在家的自在感,所以根本就沒去關心過對方的請假原因。另一個,則是最近新調來不久的,連名字都記不太清楚,所以更不會關心他的請假原因了。
因此這一回嚴曉峰匆匆撥打的,也正是周正的電話。
電話那頭周正似乎情況的確不太妙的樣子,原本那麼強壯健談的一個人,說話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甚至都不願多說什麼。直到聽說嚴曉峰因為身上發了黑疹子被隔離在了醫院,他才好像如夢初醒似的啊了一聲,然後喃喃道:“真奇怪……似乎那天去閻王井吊棺材的,全都染上這怪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