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終於亮了,身後的慄縣縣城,靜悄悄的沒有一絲的聲音,有這麼一支凶神惡煞般的晉軍在城外,誰敢出門啊?問題是,那關著的城門,實在是太破了,陳啟認為韓虎踢上一腳,肯定就會塌了。還有這低矮的城牆,其實就是些土疙瘩堆成的,也就有半丈高吧!這城門,有必要關著嗎?
溫暖的陽光,總算是讓大家感覺不那麼冷了,大多數將士,都擠在了一起,打著盹,擠一擠,總是比較暖和的。章楚已經將傷亡的數量報了過來,七百多將士沒有回來,陳啟知道,他們基本沒有可能再回來了。
這是他第一次直面如此之多的傷亡,難免讓他有些落寞了。所有的戰馬,當然不懂得他的落寞了,此刻都在啃著路邊和田地裡,已經很可憐的那些開始枯黃的草。
這明明是一望無際的良田,這個時候,應該是冬小麥開始播種的時候了,眼前的良田,卻沒有一點翻過地的樣子。陳啟愣愣的看著,他知道為什麼河陽的百姓,寧肯拋荒,也不願意播種,一切都是因為這場該死的戰爭。
徵兵徵糧,甚至是搶奪老百姓的口糧,全都是這場戰爭帶來的。晉兵、燕兵,還有譚宗道如今的那些殘兵敗將,哪一個不都是在這樣做呢?他們顧及到了百姓該怎麼活下去了嗎?
譚宗道撤走的時候,搜刮了一通,還把所有存糧,能帶走的都給帶走了。接著是李頜,讓人到燕南大地,又搶收了一通,雖然不是全部,卻足以動搖燕南的根本了。接下來就是張常山了,為了能夠儘快打下紫陽關,他又狠狠的搜刮了一通。
燕南出現了大量的流民,而這河陽之地,也已經開始出現流民了。眼下這些拋荒的田地,讓陳啟都可以想象,這個冬天,兩地的百姓們,該有多少拖家帶口,四處逃荒的。等哪一天,不管是誰佔據了這片大地,得到的,始終都只會是一片荒涼。
他突然有一絲後悔,後悔自己燒了張常山的糧草了,不用想也知道,張常山只會想盡一切辦法的搜刮這河陽大地,最終受苦的,只能是河陽的百姓。
他突然有些不解,這些人,爭奪這個天下,到底是為了什麼呢?難道不應該是為了讓百姓們過得更好一點嗎?還是說,只是為了滿足他們的私慾?滿足他們高高在上的坐在那裡,睥睨天下的那種扭曲的心理?
“侯爺,黃真回來了。”
陳啟只顧著沉思,連馬蹄聲都沒有聽到,直到韓虎拿自己的肩膀碰了他一下,他才反應了過來。循著馬蹄聲傳來的方向看去,黃真已經離自己很近了,一躍直接下了馬背。
“侯爺!”
“先喝口水再說!”陳啟拔掉了水袋的塞著,把水袋遞給了黃真,等黃真咕嘟嘟的喝了幾口,還給自己後才開口問,“怎麼樣?”
“張常山派人到處在搶糧。”
“搶糧?”
“對!一大早就有燕兵四處出動,不管是各處糧倉裡的,還是百姓手裡的,全都讓人往河陽府城送。”
“這個王八蛋要跑!”
眼前是兩張不解的臉,陳啟只好解釋,“他這是打算回燕南去了,才會把所有的糧食全都搜刮走的。等到他退回燕南去,就算譚宗道得回了河陽,留給他的,也只是遍地的流民,不好收拾啊!黃真,譚宗道是不是按兵不動?”
“是!張常山根本就沒有對紫陽關方向設防,屬下也在奇怪,為什麼譚宗道會就這麼看著。”
“他兵力本來就少了,能守住紫陽關已經算是不錯了。他也肯定猜到了張常山想要幹什麼了,真的去和張常山硬碰硬,他也贏不了,便乾脆坐視不理了。其實,就算是張常山真的退走了,恐怕他暫時也不會想回河陽的。”
“如果我是他,只需要在紫陽關下,擺下一個募兵的攤子,肯定有許多河陽的百姓,會去投靠他的。只是,他卻沒有這麼多糧食,最多也就是收一些可以當兵的,餘下的老弱病殘,他根本連看都不會看一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