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一手打著燈籠,一手提著裙裾,眼角餘光暗暗觀察四下。
見得某間供舞女更換衣裳的屋子裡有影子晃了晃,她眼神一閃,裝作崴到了腳,一個趔趄。
“哎呀!”
所有人的目光投過來,沒人注意到一間漆黑的屋子裡有異樣。
她咬著唇,怨道:“烏漆麻黑的,真是晦氣!”
片刻,春芽站起來,理理衣裙,咕噥兩句,抬腿緩緩上了樓。
教坊司大多都是女人,愛嚼舌根的不少。
有個女子語氣裡泛著酸:“瞧她那樣,矯情!”
另有人回道:“嘻嘻,咋啦?看人家風光?有本事你也伺候那些個皮囊去。”
先前說話的女子悚地打了個寒顫,下意識搖了搖頭,似是想到什麼可怕的事,沉默著低下眸子。
到了二流,春芽抬起燈向裡照了照,一眼就見得躺在地上的白色屍體。
緊緊咬住下唇,一絲血從齒縫裡滲出來,她狠狠壓制著情緒,儘量不讓身後的鳳竹看出異樣。
終於死了呢!
大夫人,總掌櫃,還有阿威,你們的仇終於得報了——
她靜靜地默了一息,身體還是忍不住顫抖起來。
“怎麼?”身後響起鳳竹的疑問。
春芽深吸口氣,轉過身露出惶恐的模樣:“鳳、鳳竹姐姐,聽說東琉人人都會妖法,你說......他、他會不會詐屍啊?”
鳳竹恍然,露出鄙夷的神色:“嘿,要來的是你,害怕的也是你!照料主人的玩物都這麼久了,還會怕個死人?”
“這、這個......不一樣啊!”小丫頭帶著哭腔,“要不,姐姐幫、幫我看看有沒有死透。”
“哼,少廢話,這是你自找的。”
鳳竹和另一名婢女自顧自點亮一盞燈,偏頭去另一邊說話,連一個眼神都欠奉。
春芽臉上茫然無措,心裡卻笑開了花。
牆角忽然響起東琉女人靡1淫的叫喚聲,她服了解藥,這會忘仙散的藥力還未完全散去,也不知夢裡是怎樣香豔的場景,只見她奮力擺出各種恥辱的姿勢,勾人得緊。
在場三人都是姑娘家,聽得她這慾求不滿的嬌喘,俱是面紅耳赤,鳳竹啐了一口,拉著另一個婢女走得更遠了些,她們就是來監視春芽的,她人在這,跑不了就成。
春芽深吸一口氣,上前探查白狼的屍體,和秋棠帶隊一起屠戮唐家的兇手最終都得到應有的報應,但此刻心裡卻沒有一絲快感。
秋棠被金劍先生扒了皮,製成人偶,每日把那些人偶搬出去上油,曬太陽的工作都落在春芽身上。或許那魔頭就是故意的吧,無聊的惡趣味。
小丫頭腦海裡頓時浮現出幼時在唐家時的那些場景,一個個熟悉的面孔走馬燈似的閃過。
她捏起袖子暗暗抹了一把眼角。
“唔,啊——塔司開呆!”
大前田織姬完全醒了過來,發出驚恐萬狀的叫喊。
春芽起身,轉頭向她走去,半道忽然停住,扯下一段幔帳覆在白狼的屍體上。
春芽做完這些,轉頭便對上大前田那雙遍佈恐懼的眸子。
東琉女子渾身溼透,好似從水缸裡剛撈出來,她哆嗦著,坐在地上一寸一寸向後退,嘴角不住地念叨著聽不懂的詞句,像是祈禱,又像是求饒。
春芽儘量擺出一副溫柔無害的面孔,小心翼翼向她走去。
“不要、不要過來啊!”
她終究喊出了中州話,腔調怪異。
既然認出人來,會說別人能聽懂的語言,說明她腦子差不多清醒了。
比預想的情況要棘手一些,不過還在可控範圍內,現在最重要的是摸清楚她到底記得多少。
雲中衣會那一夜,遊筠和唐玉樹都中了忘仙散,記憶出現了偏差,尤其是唐玉樹,整個人都傻了,即便有張神醫的調養,但一直沒有完全恢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