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城內,已是身陷囹圄,披枷帶鐐。
隔著欄杆的間隙,秦羽霓看夠了人間慘事,叛軍盡是些沒有人性的,種種惡行,不提也罷。
這幾日兵卒挨家挨戶的搜刮錢糧物資,似乎並不準備在雲中郡停留,看樣子還要去攻打別處,想來也是,李震、楊之獨他們籌謀許久所圖甚大,一個郡城斷不可能滿足得了胃口,以李震的前朝太子身份,不日便要打上京城,去爭那至尊之位。
似乎是被李震遺忘了,除了每日送水送飯的幽兒,只有柳生柴舟會來囚禁秦羽霓的牢籠面前請教一些關於紡織刺繡的問題。
除了他自己,身後還多了一個不怎麼會說中州話的東琉女子,柳生柴舟介紹她叫做大前田織姬,出自耶馬臺吳服世家,以處理絲綢織物見長。所謂的吳服,在東琉語中便是指的絲綢服飾,凌雲沿海一代的百姓以訛傳訛,望文生義,以為吳服是東琉人仿製的古代中州吳國服飾,實在是誤會大了。
東琉服飾自有其傳承和變革,當年師父和秦羽霓提過一嘴,眼下得見,也算是開了眼界。
大前田織姬每日換了不同的衣服跟著柳生柴舟過來展示,然後嘰哩哇啦說一通,柳生柴舟充當翻譯的舌人。若在平日,秦羽霓倒是很想和她交流,但在此等處境心境下便也沒有太多心思,偶爾被問得煩了,隨口說了些迷花緞的紡織技法,兩人頓時驚為天人,千恩萬謝。
不得不說,這幫東琉人挺有意思,只要比他們強就把你當大爺供著;若是如城中百姓一般毫無還手之力,在他們眼裡便如牲口一般對待。
秦羽霓還見到一個老熟人——秋棠。
她似乎是叛軍中的一個小頭目,有些權力,手底下有些三教九流的人可以驅使。某一日,她帶著手下到得秦羽霓面前,頗有些趾高氣昂的意思,開啟牢籠,把人拽出來,拖著秦羽霓徑直上了街。
一路又推又拉,深一腳淺一腳勉強跟著,沉重的鐐銬讓秦羽霓直不起背,髮梢凌亂不堪,手腕腳腕磨破了,血肉和衣物粘在一起。
路過了雲中衣莊,唐記的鋪子,一直走到秦衣樓,入目皆是殘垣斷壁。
坍塌的秦衣樓,大火尚未停歇。
站在廢墟前的街道,秦羽霓心若死灰。小半塊牌匾掩蓋在焦黑的木料下,只能看到半個“秦”字。
慘然綻開一個諷刺的笑,當初收到楊之慎,不,應該是楊之獨模仿哥哥字跡寫的牌匾,很是喜出望外呢!
“眼看著朱樓起,眼看著樓塌了,你可曾想到過今日!啊哈哈哈......”
潤潤乾裂的唇,偏頭不理不可一世的秋棠。
“你看著那!”秋棠捏住秦羽霓下巴,把少女的頭硬生生扳過來,“你以為靠著唐家,靠著郡主府,靠著你背後的男人就能實現你的理想,你的抱負?真是可笑。”
秦羽霓垂下眸子,不想讓她見到眼中的頹色:“我、我從未想過要靠別人......”
秋棠不置可否,自說自話:“呵呵,我告訴你,這世間最可靠的是自己,要把所有東西抓在自己手裡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自從崔十七把我......從那一刻起,我便立誓,負我之人一個都不得好死,誰若負我,我便殺誰!天若負我......那就變天!”
秦羽霓斜瞅她一眼,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還真是對脾氣。
不瘋魔不成活,看來想要在李震麾下出人頭地,必須要先瘋一個試試?
在滿足了復仇的快感後,秋棠彷彿突然陷入了莫名的空虛,隨意揮揮手,讓手下人把秦羽霓押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