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霓見得一人從遊鴻業府上出來,十分眼熟,便讓阿威駕著車慢慢跟在後面。
行出一段距離,馬車悠悠駛過,與那人並排,秦羽霓掀開車簾,只見他臉上愁雲密佈,眼中盡是悽然神色。
秦羽霓一連叫了兩聲:“陳員外!”
陳鏡釗木木地偏過頭,見得一位仙女似的小娘子柔柔地對著自己笑,一時間有些發懵,愁苦的心緒也減了三分。
這姑娘是誰啊?她認識我?
“陳員外,沒想到你也在雲中呢,真真是他鄉遇故知啊。”
陳鏡釗遲疑道:“敢問姑娘是......”
“陳員外真是貴人多忘事,去年上元佳節,洛水洲頭,小妹可是為陳員外單獨獻了一曲清平調,您就不記得了嗎?”
“秦......哎喲,霓裳仙子!還真是你,沒想到啊!”
陳鏡釗猛然想起,去年上元節的洛川衣會上,秦羽霓著一身“青瓷綴雪”曲裾深衣登臺獻藝,力壓洛川郡四大錦緞商選來的花魁,奪得魁首,獲封“霓裳仙子”的稱號。
評選結束後,便是打賞花魁的環節,每位花魁要單獨為打賞最高者單獨獻藝作為謝禮。
有一群外地紈絝公子不知秦羽霓並非章臺楚館出身,執意打賞“霓裳仙子”,只為讓秦羽霓陪酒獻藝。
陳鏡釗見過林語桐,也知道秦羽霓是林大家的弟子,便打賞了一大筆錢,壓過了那幫紈絝子弟,替秦羽霓解了圍。自然,秦羽霓也只好到陳員外廂房裡撫了一曲清平調,說了會話。
好在陳員外的夫人和他一起看的表演,不然這事情可真說不清了。就這,卻也招來些流言蜚語,秦羽霓還捱了師父林語桐一頓抽。
“陳員外,別來無恙,洛川遭了災,難得見到相熟的人,找個地方敘敘舊吧。”
“好說、好說,我做東!”
“還是我還來吧,阿威,去得意茶樓。”
阿威應了一聲,車廂中有女眷,便招呼陳鏡釗坐到自己旁邊,馬車向茶樓行去。
......
到得茶樓,秦羽霓要了個雅間,四人坐定,叫小二上了一壺雲昭紅,這種茶湯色濃郁,滋味厚重綿長,不似凝露毛尖等雲中的茶品清新淡雅。
陳鏡釗吸了一口空氣中的茶香,笑著說道:“秦姑娘竟然還記得陳某的喜好,有心了。”
“哪裡哪裡,去年上元節之事還沒好好謝過陳員外呢。羽霓貪玩,害得員外破費一筆賞錢為我解圍,既然遇到了,錢是一定還您的。”
“哎,姑娘不必客氣,如今這局面,大家都不容易。”
秦羽霓低頭笑笑不說話。陳鏡釗這會才有心思細看,小姑娘光鮮水靈,一點也不像落難逃到雲中來的,不免有些詫異。
秦羽霓問道:“此次洛川遭災,家中可安好?”
“承蒙姑娘過問,家中護院家丁還算得力,一切尚好......尊師林大家的事,陳某也聽說了,姑娘節哀順變。”
“唉......”
秦羽霓嘆了口氣,事情過去這麼久,每每提起還是有些傷懷。陳鏡釗自覺說錯了話,連忙岔開話題聊起近況。
隨著他的訴說,秦羽霓得知他在瘟疫爆發前,恰巧有一批衣裳料子送到雲中郡城,等進了城,貨物還沒有交割,郡守張松張大人便下令封城。
一打聽才知道洛川郡大面積爆發瘟疫,繼而恐慌中流民作亂,並且有一大批災民往雲中方向來了。
糧食價格應聲而漲,布匹卻是開始下跌,衣料行會各家商號自己的存貨都拋不完,哪裡還會要新貨?
眼見得各家衣料行收貨價格越來越低,陳鏡釗不得已求到遊鴻業府上。遊會長本人的面沒見到,一個掌櫃便打陳鏡釗打發了,收貨可以,價格必須再降三成,否則免談!
陳鏡釗經營的本就是走量的中低檔料子,這一路幸苦運到雲中,按照遊鴻業給的價格出手,不但賺不了錢,還要倒貼路費,棺材本都陪進去了。
“唉,在城中困了許久,我倒是著急回去看妻兒的狀況。”陳鏡釗一臉焦慮,“三成就三成吧,趕緊把貨脫手,等開了城門便回洛川去。”
秦羽霓眉頭蹙起,衣料行會斷了雲中衣莊的供貨,有敲打的意思,可逼迫供貨商降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