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正屬於夏末初秋的季節,白日裡的燥熱暑氣還未完全降下來,夜色中的海風已然帶了幾分秋意。
轉過十字路口的街角,路上的車流比主幹道少了起來,長街兩側的林蔭人行道中,晚飯後散步遛狗的行人卻是多了起來。
擔心這隻小糯米糰子會被人群擠散,景行默不作聲的伸出手來,動作溫柔而又不容拒絕的握住了她的手腕。
林青柚的身形微微一頓,爾後低低的垂著眼睫,繼續一聲不吭的往前走。
眼看著這隻糯米糰子似乎真的打算今晚將沉默貫穿到底,景行歪著頭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忽的輕眯了下眼。
他的五指扣住她的手,手腕用了幾分力道,直接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懷裡,又順勢往人行道的路邊一帶。
這是條有著百年曆史的老街,公路兩側栽種的都是上了年歲的老槐樹,樹蔭遮天蔽日,槐樹枝繁葉茂,細碎而繁密的綠葉層層疊疊的罩了下來,將頭頂的路燈擋了個嚴實,只有微弱的光影斑駁錯落的印照在了地上。
景行沒有說話,林青柚看不清他臉上是什麼表情,只能藉著路邊商店的霓虹彩燈投過來的隱約光影,望見他那雙漂亮的黑眼珠——裡面沒什麼情緒。
林青柚莫名的有些不安,她抿了抿唇,忽的掙脫了他抓著她細腕的那隻手,將兩隻手都藏到了身後。
“對不起。”她很快低下了頭,小聲的道了句歉,聲音隱沒在人流裡,幾不可聞。
越是關係親密的人,道歉反而越是難以說出口。
一開始的時候,她倒是能坦然的表達出自己的歉意,甚至還能給他來一個一鍵三連的九十度大鞠躬,但隨著關係的越發親密,這句“對不起”反而說的越發艱難起來。
對不起——有時候不僅僅代表的是歉意,也會代表著兩人的疏離。
“什麼?”她的聲音太小,路上車流行人嘈雜,景行一時沒能聽清,俯了俯身朝她湊近。
林青柚咬了咬下唇,又重複一遍:“對不起。”
景行這次聽清了,他斂了斂唇角,低著眼看她,瞳色深淺不明。
兩人間一種無聲沉默的氣氛忽然蔓延起來,停了一會兒,又似乎沒多久,景行忽然問:“怎麼忽然對我道歉?”
林青柚沒有說話,只是抬手指了指他的手臂。
景行的這條胳膊可真是命運多舛,從暑假開始就一直都沒好過,先是被七月撞的磕到了桌角上,好不容易淤青散去,又被程旭炫了一把有可能直接把人送走的車技,緊接著又是賀薇的事。
擦了那麼長一道傷口,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留疤。
察覺出小糯米糰子臉上一副快要哭出來表情,景行的眉眼忽然柔軟了下來,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嗓音也低柔了起來:“團團,怎麼了啊?這副表情。”
他的手溫溫柔柔的擱在她的腦袋上,沒有拿開,“我說過怪你了,嗯?”
他低下頭來,唇角在她髮絲上輕碰了一下,感受到了她極力壓抑著的不安。
林青柚的側臉被他壓著貼在他的心口處,耳朵裡聽到了他胸口傳來的心臟跳動的聲音,一下又一下的,在這嘈雜的人流車輛中,格外的清晰。
她閉了閉眼,聲音啞了下去:“對不起,我不知道她會跟我過來。”
如果早知道會是這樣,她一定不會讓景行參與進來這件事。
這事,本來就和他無關。
兩個人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了,林青柚是什麼想法,自然是瞞不過景行。
景行聽著她的連聲道歉,臉上的表情忽然淡了幾分,他沉默著抱了她一會兒,忽然拉著她的手,往路邊商店的方向走了過去。
路邊小商店的門口都放置著供行人歇息的長椅,景行就近選了家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朝著長椅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到那裡去。
林青柚看他這一副打算秋後算賬的模樣,有些不安的拽了拽外套的衣角,還是遂著他的意願,乖乖的坐到了長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