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之地,苦寒之極。雖時方清秋,卻早已飄起薄薄的初雪。
王青山安坐於厚厚圍帳之內,眉頭緊鎖。自望京城往東北,有茫茫山脈,名曰長白,綿延數百里,人煙罕至。傳說中的血狐一族便隱在此山中。相傳當年大新武帝初定天下,玄真子曾孤身深入長白山脈,歷時三月而返,卻並未帶回青丘皇族顧氏一脈的人頭,反而帶回一個尚在襁褓的嬰兒。玄真子攜嬰與武帝秉燭長談一夜,出宮時卻隻身一人。旁人不知玄真子與武帝究竟談了些什麼,只知從此青丘一族便銷聲匿跡,大荒中關於血狐的傳說也慢慢被沖淡。
此次圍剿青丘山的五萬精衛軍精銳,已在此搜尋月餘,大山巍峨,始終尋不到青丘所在。長白山相距三仙合流大會的蓬萊山有百里之遙,還有十日便是中秋,倘若仍尋不到這青丘雪狐的門戶,恐怕不僅朝廷威嚴蕩然無存,他王青山也不能在少帝駕前“青山依舊”了。王青山嘆了口氣,猛然間帳外忽的刀戟聲四起。王青山本就心情欠佳,聽的帳外吵雜煩惱,披了件袍子,提劍大踏步出了營帳。
大營之中,精衛軍來往如梭,水洩不通的圍著一名女子纏鬥。初雪濛濛,那女子上身披了一件熊皮,閃轉騰挪間,露出曼妙的身材。王青山在眾將簇擁下緩緩靠近,待看清那女子的面目,扔了長劍,愕然道“是你?”
女子似乎並無殺人之意,所攻盡是手腕腳踝柔軟之處,精衛軍見她並無援兵,也不像襲營,攻勢也便漸漸緩了下來,僅僅把她圍在核心。
“三仙合流會期將近,若十日內破不了青丘,莫說青山,便是金山、銀山、翡翠山也無濟於事了。”那女子分開眾兵卒,冷笑著猛地縱身而起,已傲然立於營中旗杆之上。
王青山被人諷刺,卻不慍不火,肅然揮手散了圍在一旁的眾甲士,僅留二人在近前,換了神情柔聲道,“你衣著單薄,帳內備有火盆溫酒,我們帳內說話。”
“我們之間那份薄情早已不存。”女子嗤了一聲,微微冷笑,“我這次來,是找你青山大人做筆交易。”
“交易?”王青山神情微鄂,繼而便明白了幾分,“若你真能助我拿下青丘,你的東西我便還給你。”
“這麼多年,你一點沒變,還未談好了價錢,便要先得好處。”女子嘴角上揚,似有不屑,抬頭向遠處望去。
遠處初雪濛濛,長白山茫茫的銀色之中,間或露出隱隱的青色山黛,與飄渺虛無的雲海相接,天山一色,煞是壯觀。
王青山聞言神情變了又變,耳根似有些發紅,乾咳了一聲,柔聲道,“傾國,我想我們之間有些誤會。”
那女子聽到這個名字,竟微微一怔,繼而爽朗的大笑起來,震得四周的營帳似也隱隱顫動,繼而看著王青山恨聲道,“你從我這裡拿走的東西,現在於我已一文不值,我這次要的是一個人!”
“誰?”
“雲逸!”那女子看著他,眼神已漸變冷漠,“如果你能在三仙合流大會保他不死,我便告訴你青丘所在。”
“保他?”王青山身心劇震,現如今,大新朝廷已是內憂外患,內有東溟王借玄真子餘威禍亂各大門宗,外有怒鮫、血狐、翼人各族虎視眈眈。朝廷這次力促三仙合流大會,甚至不惜以赦免眾多門宗中的叛黨為條件,志在瓦解三大門宗間的默契,平內亂,蕩異族。此次趁三仙合流大會前夕突襲血狐根本之所在,便是要立威天下。
種種這些乃是朝廷重臣與少康帝所商議的密事,這女子如何得知,王青山震驚不已,饒是如此,仍正色道:“三仙合流乃是門派之間切磋,我朝廷中人也是奉皇上旨意前往觀戰,刀劍無眼,豈是我能保得了的。”
“你答應我便是。”女子不容王青山討價還價,厲聲道,“若是連被大新少帝依為青山的青山大人也保不了,這大荒恐怕再也沒人保的了他。”
也許是帳外的天氣太過嚴寒,王青山的鬢角似已結了薄薄的一層寒冰,鋒利如刀,連他的眼角歲月留下的痕跡更顯冷酷,他神情流轉,似是不甘,又似是有些惱怒,沉吟片刻,厲聲道“好,我王青山一諾千金,留他一命便是!”
女子聞言點點頭,悄然從旗杆落下,微微抖了抖身上的積雪,緩緩念道,“勢如萬馬,自天而下,其葬王者。”頓了頓,又道,“王侯崛起,形如燕巢,法葬其凹,胙土分茅。”
王青山聞言驚道“這青丘山所在竟是帝王的墓葬之地?”心中更是震驚無比,難道青丘血狐族竟是守陵人?這又是誰的墓葬之所?女子說的乃是《葬經》中的文字,是古人郭璞所著關於墓葬風水的典籍,其中提到,葬山的方法,即墓葬的選址,佈局、排水、定吉向,以察勢最難,其次是觀形,方術則比較容易。而勢如萬馬奔騰,好像從天上降到地面,是帝王的葬地,其形像燕子窩,周圍高而中央低陷,葬在凹部,是分封諸侯的墓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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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儼然不置可否,笑了笑,“青山大人博聞強識,自然明白我言,不過我還是要提醒大人,挖墳掘墓乃是活人大忌,大人可要三思而後行。”說著話,轉身便要離去。
王青山如何肯放她輕易離去,一揮手,遠在數丈之外的甲士忽的湧了過來,將兩人圍住當中,身後的侍衛早已將營帳內的火盆,暖椅都搬了出來,排在正中,王青山將籠著的手伸了出來,在火盆上烤了烤,神情恢復以往的平靜,淡然道,“傾國,我們多年不見,今日重逢,何必著急要走?”
那女子娥眉一挑,周身驟然聚起一層寒氣,幾個離她較近的甲士竟然不由得退了一步,他們的冰刃上早已結起了一層似有似無的薄冰,沿著手掌直至五臟六腑,頓覺澈寒無比。
“你要跟我動手麼?”王青山搓著手,似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大新皇帝不喜歡讓知道太多事的人活著,你明白我的意思。”
“哎......”王青山話猶未落,又嘆了口氣“不過我們終究相識一場,你走吧!下次再見,恐怕也就沒有情分可談了。”白日裡的火光映照下,他的眼中柔情似水,聲音也柔和了許多,全然沒有了往日裡的雷厲風行。
女子周身的寒氣不減,默然不語,緩緩向營外走去。
“我現在叫玉無瑕。”女子忽的回身喃喃的說了句,聲音雖小,王青山卻聽得真切。
“無暇......”王青山竟也不自覺的跟著唸叨了一聲。
寂靜的雪紛亂的下著,過了許久,王青山孤傲地站起身來,寒聲道,“吩咐下去,從周遭郡縣調集所有兵丁,隨精衛軍封鎖整個青丘山外圍,靠近者一律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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