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二,黃曆上寫道:霜降。宜破土,入殮,行喪。餘事不宜。
雲逸伏在屋脊之上,他的呼吸平穩悠長,已經一個多時辰了,他的人就像定格在了屋脊上,紋絲不動。按在青瓦上的手心已經滲出汗了,他卻絲毫也不敢懈怠。周圍暗伏的十幾名數一數二的精衛軍高手已在不知不覺間伏屍左右,清一色的一招致命,手法乾淨利落,絕非一般庸手所能做到。
菜市口,一個清瘦的身影跪在刑臺之上,沉重的項械、足械壓在她瘦弱的身軀之上,青絲披散,囚衣素白。一把長不過二尺,寬不過二寸的刀冰冷的壓在她的身後。
四周人潮湧動,卻少有人咒罵。鬼異門雖是名動江湖的殺手門派,但在尋常百姓中卻鮮有惡名。沒有人願意花三百兩銀子殺一名尋常百姓,超一流的殺手也只會為超一流價格殺人,所以鬼異門對於大多數人只是略有耳聞而已。
“鬼異門的水門堂主竟然是一個俊俏娘們,估計在鎮撫司的牢房裡沒少受苦。”人群中有人指著刑臺竊竊私語,話題也在漸漸轉變,嬉笑聲不絕於耳。在有男人高談闊論的地方,總離不開女人這個話題。古人如此,今人亦如是。
一臉漠然的快刀冷眼瞧著興奮的人群,負手侍立在一旁。一月之前,潘文派自己與長弓、橫槍三人來到朔方城,竟不費吹灰之力,擒得了鬼異門水堂的堂主,據說這水堂堂主與微雨公子姬純鈞關係非同一般,此番擒來,免不了大刑伺候,誰知這水堂主雖是女流,卻也是有膽有識之人,未曾透漏一個字,若不是潘文嚴令不得用刑,恐怕她早已在獄中受盡屈辱而死了。
鬼異門乃朝廷重賞剿滅的餘孽,今日要將鬼異門要將水堂堂主斬首之事,潘文早已放出訊息,料定會有人前來劫法場,此時這朔方城早已佈下重兵,只等自投羅網。
午時的毒日刺得人睜不開眼,快刀眯著雙眼往四周看去,看殺頭的人群嘲雜聲、官兵的呵斥聲彷彿在這耀眼的豔陽下顯得虛幻起來。就在此時,忽的一聲唿哨,十幾名蒙面人從一旁屋脊掠起,帶著詭異的弧線飄向刑場,沒有任何的預兆,乍似從天而降一般。
“有人劫刑場了!”不知誰扯了一嗓子,人群立時炸開了鍋,回過神的人群如潮水般向街口湧去。一時間哀嚎聲、怒吼聲、斥責聲四起,場面混亂之極。
散在刑場四周的精衛軍應變奇快,腰刀出鞘,長槍橫舉,迅速將來人圍攏,短兵相接。決堤般的人群中又躍出幾名矯健的身形,手起刀落,登時外圍的幾個精衛軍立時身首異處。這一下突變,讓部署周密的精衛軍猝不及防,頓時一片大亂,場內場外喊殺聲四起。
混亂之中,一個健碩的赤衣蒙面人在兵卒間來回遊走,一把斬馬長刀舞的密不透風,大開大合,霸道凜冽,聲旁的兩名蒙面人寸步不離的護在赤衣人身邊,一看便是眾蒙面人的頭領。
快刀深知擒人擒王的道理,手中寒芒一展,挾著一股強勁的殺氣朝赤衣人席捲而去。赤衣人剛剛砍翻一名近身的精衛軍,忽覺腦後刀氣凜冽,只得回身一刀,隔開刀氣,眼前是一把長不過一尺的彎刀!如此凌厲強勁的刀氣竟是由一把短短的彎刀發出!
“好快的刀!”赤衣人不由讚了一聲,手腕一翻,長刀推出,一招雲橫秦嶺送了出去。
快刀也不答話,身形微轉,刀走偏鋒,左手一抖,又是一把彎刀。一摸一樣的兩把彎刀在半空中閃著詭異的弧度,一刀緊似一刀,一刀快似一刀,行雲流水,沒有絲毫的停滯。刀氣撕裂了徐徐的秋風,也撕裂身旁另一個攻來蒙面人的胸膛。蒙面人詫異的看了一眼血崩似的胸膛,似乎不相信天地間竟有如此快的不可思議的刀法。此人正是快刀!
沒有人退卻,也沒有人畏懼。
雲逸仍然伏在屋脊,一雙血脈賁張的眼卻紅的駭人。突然殺出的蒙面人們殺起人來輕車熟路,短短的一瞬間,場中已經有幾十人橫屍。瀰漫的血腥氣息讓他的胃劇烈的收縮,他忽然覺得想要嘔吐……
場外受驚的人群仍然在躁動著向街口湧去,幾個不慎摔倒而被踐踏的人在地上無助的哀嚎。
此時場中的局勢已有了微妙的變化,蒙面人雖然剽悍,但終寡不敵眾,攻勢漸漸緩了下來。一名剛剛衝到刑臺上蒙面人被一支白羽箭從後胸貫穿,後背上還凌亂插著幾支長箭,卻並不太深,顯然致命的是正是胸口的一箭。
從刑場旁邊現出一批執弓的精衛軍,領頭之人握著一把紅色的強弓,正是埋伏在附近的長弓,這些弓手俱是百發百中的好手,一路穿過混亂的戰場,緊緊的死守著刑臺,彎弓搭箭,周圍的蒙面人竟無一人能衝上前去。
眼見蒙面人情勢危急,雲逸咬咬牙,捏碎了手邊的瓦片,隨手扔了出去,緊接著,一個翻身從屋頂向刑臺掠去。
“撲撲”,幾聲悶響,幾枚小瓦礫無一例外的沒入了身旁兩名精衛軍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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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弓耳聽八方,看也不看,回身便是三箭,“嗖嗖嗖”,三隻連珠箭向著半空中撲下的身影射去,直取周身要害。人的身子在空中,根本無法躲閃,長弓自信這樣的角度沒有人能夠躲得過自己的連珠箭!長弓似乎已經聽到鋸齒的箭頭沒入胸膛的聲音。
哪知雲逸半空中的身形忽的一扭,剛剛還赤手空拳的人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劍,如蛇般靈巧的劍身已將三支箭先後捲住,微微一帶,失去的後勁的箭身便已折斷。
尚未落地,人影乍現,一名精衛軍尚未來得及架出佩刀,就已經身首異處。旁邊的一名精衛軍卻也反應極快,身形暴漲,一招披星戴月帶著凌厲的風聲,封住了雲逸的去路。雲逸卻不躲不閃,直直向著他的刀口迎來,一錯身,那名兵卒只覺胸口一涼,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至死他也不明白這一劍是如何刺進自己的胸膛。
“劍長三尺,名曰功名!”雲逸一聲斷喝!已連殺數人。
“混賬!”一聲怒吼,長弓的神色已然猙獰,背起強弓,腰間的佩刀夾著獵獵風聲攻向對手。對方在眼前連殺幾名朝夕相處的兄弟,使他怒火攻心,瘋了似的纏了上來。
雲逸看著眼前這個近於瘋癲的人,一時千般滋味盡上心頭。曾經的他也是因為父親的死,變得瘋狂。
邢臺上,那個曾經孤寂削瘦的身影就在眼前,卻可望而不可及。
雲逸又是一聲大喝,長劍一抖,鋒利的劍芒在刀鋒間穿梭,不可思議的劍法,不可思議的身形,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刺穿了長弓的右肩,血登時染紅了半邊身子,劍鋒又轉,一條孔武有力的臂膀從血光中卸了下來,殘手中仍握著一把銳利的佩刀。
長弓的身形晃動,左手一掌遞出,正中雲逸胸口,同時身形暴退,圍上來的精衛軍忙將長弓扶住,長弓連點臂膀大穴,厲聲喝道,”繞指柔劍法!你是天人閣的勇三郎?“
雲逸身受一掌,體內氣血翻滾,強壓了傷勢,更不答話,逼退圍上來的幾名精衛軍,探手一劍將刑臺正中的囚犯身上的枷鎖挑開。
迷濛中,刑臺上的人似乎覺得身上一輕,微微睜目,項械、足械已斷成了兩截,一隻修長而有力的手向自己攬來,“別碰我!”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刑臺上的人怪叫一聲,側身避開。
“囚衣上有淬毒!”看到雲逸痛苦悔恨的眸子,她費力的解釋著。連日的酷刑已經讓她渾身脫力,連說話的力氣也已消失。雲逸沒有絲毫的遲疑,”刺啦“一聲,一張粗布緊緊地裹住了她嬌小的身軀,正是掛在她身後高杆上的一襲白練。
雲逸抱起女子瘦弱的身軀,冰涼而又脆弱。猛的背後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一把長刀在背後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未及他回身,身後的人慘叫一聲,已橫倒在了身旁,正是趕來的赤衣人,但見他一腳將死屍踢開,右手橫刀,擋在雲逸身前,渾身的血汙,也不知是他的血,還是死傷的精衛軍的。
此時精衛軍和邊城的兵卒源源不斷地湧來,場上仍在廝殺,僅存的幾名蒙面人也已是強弩之末,只是在做困獸之鬥。“帶她先走!”赤衣人忽的探手,不由分說,將雲逸兩人扔出場外,回身大踏步向精衛軍殺去。
雲逸回頭看了一眼又陷入重圍的赤衣人,恍惚中,他似乎看見那赤衣人一雙綠幽幽的深目,詭異陰森。原來是他們,雲逸嘆了口氣,抱起女子,展開身形向朔方城西門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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