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芸看著手裡薄薄的冊子,忽然感覺手腳冰涼。
她的臉色有些不大好,血色漸漸褪去,顯得有些蒼白。她拿著書的手也顯出青白的指節。
齊彥從盛香的盒子中拈出一塊香片,放進香爐中點燃,青色的煙霧嫋娜升騰,書房裡瀰漫開淡雅的香味。
“我一直知道,芸兒是很乖巧的孩子。可是在我眼裡,不管你在做什麼,是郡主也好,是將軍也好,你始終都是我的孩子。是我最虧欠的孩子。”齊彥已經做好了解釋解釋一切的準備,可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對齊芸講述她的身世,他只有給自己找事情做,一邊添香,一邊燒茶,顯得漫不經心,一邊娓娓道來。
齊芸雙手有些顫抖,不敢看齊彥。
她明白,那些困擾她很久的事情,馬上就要揭開了。一個不能再算做秘密的秘密,當所有保守這個秘密的人都不說出真相時,即便它已經被人窺出一個大概,卻終究只是一個半真半假虛虛實實的揣測,然而,當秘密的保守者展開塵封的卷軸,將真相一字一句確切無疑地展現時,那這個秘密則再沒有了被揣測被推翻的可能。
定論,由此形成。
齊昌在《從軍行》裡講述他戍守邊疆的經歷,講述他作戰的戰術,講述他在一次意外進入北澹後的見聞,講到了他被北澹王抓住後,被北澹王的妹妹所救。
可是這本書裡,只說是北澹王之妹,是大妹還是二妹,沒有提及,而且被救的經過一筆帶過,隨即便講述了大運軍隊與北澹的最後一場決定性的戰事。
齊芸面對這樣一筆帶過的描述,也想過很多,舅舅一共只有兩個妹妹,自己的母親達奚子言和小姨達奚子夢。
她清楚地記得,達奚子夢曾經跟她說過,她從來沒有見過齊昌,當初兩國打仗的那段時間,達奚子夢也是在外雲遊,不曾在北澹的。
那麼,可以救齊昌的,就只有自己的母親達奚子言了。
達奚子言為什麼要救一個敵國的將領呢?
這件事情確實困擾了齊芸很久,隱隱覺得其中有些蹊蹺。然而事情已經過去多年,他們兩個人都已經不在,往事隨風,其實不必深究。這樣,她壓制下了心中的好奇。
可是今天,齊彥說現在她手中的這本薄書可解她心中疑惑,他又如何知道她的心中是什麼疑惑呢?
事實已經擺明,只待齊芸去翻開手中的書罷了。
當歷史的塵埃被風吹散,往昔的故事顯出它的真容。齊芸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也彷彿聽見了齊彥的心跳。
“遭敵陷阱,誘入北澹之境,俘虜於達奚穆。軍營重地,卻有一女子,常著紅衣,笑靨似三月桃花。寒冬凜冽,如沐春風……乃北澹王室之女,達奚子言……”
齊彥靜靜地坐在齊芸旁邊,將呼吸也放慢了,他在偷偷觀察著齊芸的反應,捕捉著她臉上每一個微小的表情。
她看見齊芸緊閉著雙唇,神情肅穆,而眼眶卻漸漸的泛紅了。
他挑了挑爐裡的香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