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前剛剛在塞北秋胡一仗取勝的平遠將軍楚秋明領著兩個親隨,穿著便衣,在齊芸回到平京的這個月夜,也悄悄進了城。
回到將軍府,楚老夫人尚未休息。楚秋明其實並沒有告訴母親自己今晚回來,或當真是母子連心,楚夫人竟也預感到了今夜的驚喜。
這是一位慈眉善目的鶴髮老人,雖然年過花甲,卻腳步健捷,目光炯炯,精氣神十足。
楚秋明一邊快步走向母親,一邊皺眉道,“母親,夜這麼深了,怎麼還不休息?”
楚老夫人久未見到兒子,含著淚握著楚秋明的手,笑道,“我就曉得你回來,等著你呢。這一路上可好?受沒受傷?怎麼又瘦了?”
楚秋明心下卻明白,自他從軍以來,母親便日日提心吊膽,寢食難安,何止今夜等著他,必是日日夜夜都盼著他回來。
“母親,兒子一切安好。如今邊境穩定了,戰事也少了,兒子會在家多陪陪母親的!”
楚老夫人拉著兒子到屋裡坐下,笑眯眯地說道:“母親老了,最怕孤單,你能多陪陪母親自然好,若是能再多一個人陪著母親,就更好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楚秋明突然面色凝重起來,“兄長他……”
“唉,不提你兄長,我是說……齊家那三丫頭!”
楚秋明常年征戰,一門心思保家衛國,戰場廝殺勇猛無敵,若是談情說愛起來,卻是個十足的榆木腦袋,是以即使楚老夫人如此直白地暗示,他也並沒明白什麼意思。
“齊家三丫頭?是誰?”
楚老夫人恨鐵不成鋼,“哎呀!就是小時候常常跑到咱們家來玩的那個小丫頭呀,如今長大了,出落得更標緻了,人也好,心也善,你不在這些日子,她可是時常來府上陪我解悶呢!”
“哦,那倒是有心了,看來那丫頭與母親投緣,倒不如認個義女!”
“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楚秋明無心在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上糾纏,道:“母親,我剛回來,也是疲乏得很,天也不早了,您也早些休息,待明早我去宮中述完職,再回來陪您。”
楚老夫人出師不利,嘆了一口氣,也沒有興致,擺擺手,“去吧去吧,我也懶怠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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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老夫人心疼齊芸,特囑咐她用不著每日跟她請安。齊芸自然曉得這話只能是聽聽便罷,否則自己當真連祖母的安都不請了,傳到外面,指不定說得多難聽。
所以她第二日便早早起來跑到祖母房中請安,老人家睡眠少,她到的正是時候。
而與祖母寒暄幾句後,她便把自己關在子蘭軒裡,不再出來。
“那野丫頭今天一天都沒出來,估計覺得自己的臉毀成那個樣子,沒臉見人,哈哈哈……”這邊四小姐齊巧和樓氏正在房中嗑著瓜子編排著齊芸。
樓氏好奇地問自己的女兒,“那丫頭的臉真的毀了?可惜我沒能瞧見,還是嫡女呢,沒了娘,毀了臉,在這家裡可就難立足咯!”
“孃親不用可惜,有機會我讓你見見她的臉,保準讓你一連幾天吃不下飯!”
說完自己像是後怕似的打了個寒噤,樓氏也一臉嫌棄地搖頭。
齊星兒坐在門檻上玩耍,聽見自己的孃親和姐姐說齊芸的壞話,偏過頭,奶聲奶氣地說道:“三姐姐告訴我,不能以貌取人,更不能把別人的傷痛當笑話來講,孃親和姐姐,你們這樣是不對的!”
“臭丫頭,究竟是誰你親姐,現在居然為了一個外人教訓起你姐來了?”齊巧朝著星兒啐了一口,星兒又朝她做了一個鬼臉然後跑開了。
樓氏也不理會,“這孩子跟著她們都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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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氏為著齊芸的臉,愁得一夜難眠。第二天一早頂著兩個青色的眼圈起了床。
李嬤嬤知道衛氏愁的什麼,眼睛提溜地轉,道:“夫人不必太過憂懷,五小姐的臉肯定有法子醫治,且如今只咱們府內知道她毀容一事,老夫人又叮囑了不得外傳,咱們不過把計劃推遲上幾天,等她的臉好了,自然……”
衛氏扭著手帕子,壓著聲兒道:“不能再等了,皇后的意思已經那麼明確了,只怕她枕邊風一吹,妍兒和楚秋明的賜婚聖旨就到了,到那時就不好辦了。妍兒一定不能嫁給楚秋明!”
“非常時期,自有非常手段來應付……”李嬤嬤欲言又止。
“有話直說!”
“要說起來,五小姐那雙眼睛……確實算得上好看,蒙上那張臉,但露出那眼睛來,也是令人遐想聯翩,不如……”
衛氏不說話,更用力地扭著手帕子,望向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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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時節,滿園飄著丹桂的清香,大半的鮮花已經凋零,草葉也是青黃相摻,沒了生機。子蘭軒裡的幾個丫頭正在打掃院子、修整花圃。
齊芸一襲淡藍色長裙清新雅緻,面上的紗巾是最輕柔冰蠶紗,輕薄而不透。她正在一處僻靜無人的角落裡練劍,清風拂動她的長裙和衣襬,每一個旋轉都像盛放一朵繁茂的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