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軍駐地距離寧州不算太遠,然而,聖旨一下,不到三天,章重錦就帶著兩萬大軍到了景寧城外,無論如何都不能說是正常的速度。就好像……他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麼一道旨意,事先就整合好了軍隊等候在雍州邊境似的。
方玉謙還好,是文官,可寧州軍統領齊建安卻差點氣歪了鼻子。
齊建安和章重錦是平級,而寧州作為攝政王的封地,寧州軍的地位也水漲船高,章重錦這一手簡直是明晃晃把他的臉放在地上踩了。
沒去管接風宴上的刀光劍影,秦綰卻帶著喻明秋進了景寧大牢。
明明沒多少日子,可夏恂一個文弱書生,加上他是被攝政王親自丟進牢裡的,基本上沒有東山再起的可能性,臉牢頭都沒把這位前景寧郡守放在眼裡,雖然沒刻意折磨,但也不上心,比如說吃飯總是最後一個,輪到他的時候只剩下一點剩飯菜葉子之類。
不過,王妃要來探監,一大早的,牢頭還是把牢房打掃得乾乾淨淨,也把夏恂收拾出了個人樣來,但暴瘦十幾斤就沒辦法了——本來就瘦弱,這會兒倒是比牢裡原有的犯人還皮包骨頭。
秦綰站在牢門外,隔著柵欄細細地打量著抱膝坐在角落裡的夏恂,許久,忽然開口道:“我記得你。”
一句話出口,不只是喻明秋驚訝地看她,臉一直充耳不聞自暴自棄的夏恂也抬起頭來。
“你認得她?”喻明秋道。
秦綰明白他的意思,那個“你”問的其實是歐陽慧,遲疑了一下才點了點頭:“算不上認識,但是我記得他是元佑二十三年的舉人。”
“這麼清楚!”喻明秋一挑眉。
元佑二十三年可是先帝時期了,何況一榜進士數百人,能被記住的也就是幾人而已,更別提次一級的鄉試了。東華文風昌盛,要說進士還是鳳毛麟角,舉人就遍地都是了。
“那是李鈺第一次從恭親王手裡奪過了春闈的權柄,唯恐出錯,上榜的每一個人我們都仔細調查過,何況夏恂是當年的陳州府解元。”秦綰淡淡地道。
“那他怎麼才是個郡守?”喻明秋脫口而出。
陳州也是才子之鄉,能考上陳州解元,夏恂的才學才學定然不錯,只要沒有特別的失誤,比如策論裡忘記了避諱之類,幾乎沒有落榜的可能。尤其是李鈺上臺後的第一批進士,夏恂沒被拉攏才叫奇怪,可偏偏被扔到了寧州這個尷尬的地方,這麼多年過去依舊只是個郡守。當然,若是夏恂真得李鈺重用,恐怕也逃不過李鈺事敗後的清洗。
“他啊,這輩子怕就死在這個‘色’字上了。”秦綰嘲諷道。
“你是說……”喻明秋怔了怔,很快反應過來,眼底露出一抹震驚。
“嗯。”秦綰點頭,表示就是他想的這麼回事。
喻明秋頓時黑了臉,再看夏恂,那張原本還算是儒雅的容貌怎麼看怎麼猥瑣——歐陽慧是什麼樣的人,也是夏恂這種人渣可以肖想的?就算只是有這個念頭都是褻瀆!大卸八塊!
怪不得他會持有歐陽慧的玉佩,多半是獵宮之變後,費了不少心血才搞到手的。
“當年他沒有參加春闈,因為被李鈺派人揍了一頓,打斷腿扔出京城了。”秦綰加了一句。
“李鈺難得做件好事。”喻明秋道。
“大約是養好了傷,才來參加上屆恩科的。”秦綰聳了聳肩。
時隔多年,若非幾件事湊在一起,她也未必還能想起當初的小舉人。
“於是,夏恂其實是被廢太子厭棄的人。”喻明秋忽然道。
“不錯,所以,他不在陛下和杜太師拉攏的名單中。”秦綰涼涼地說道。
“那他背後是誰?”喻明秋問道。
“是啊,誰呢。”秦綰也看向夏恂。
“我什麼都不會說的。”夏恂乾澀地說了一句話,扭過了目光,盯著一堆乾草發呆。
“也是,你現在這樣的,也算不上多大的罪,頂多關上個幾年就會放出去,即便不能做官了,當個富家翁也不錯。”秦綰慢條斯理地說道,“反之,你要是招出點什麼來,隨便哪一樣都是抄家滅族的罪過。”
夏恂就像是沒聽到似的,表情都沒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