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親臨寧州,打的是巡視封地的名義,自然不可能真的搞微服私訪這一套,只不過是不擺儀仗、不驚動百姓罷了。寧州刺史方玉謙儘管沒有弄出大動靜,卻很有眼色地派人將空置多年的寧王府修繕一新,連侍女僕從都安排好了。
“倒是個會做人的。”莫問逛了一圈王府回到書房,有些感嘆。
雖說備齊了下人,可卻都是平常的地方,貼身伺候的和廚房上的卻沒有,顯然很清楚緊要之地攝政王府肯定要用自己帶來的人。殷勤,卻不會過線引起上位者厭煩,難怪能在寧州這個特殊的地方坐穩刺史之位還如魚得水了。
“有沒有紫曦的訊息?”李暄頭也不抬地翻著一卷奏摺。
這些都是蕭無痕挑揀著重要的給他抄錄了送過來的副本,有些還包括了小皇帝的批註,可見中書令這個位置雖然品級不高,但著實讓杜太師難受到了極點。
“還沒有,不過王妃應該已經到了數日。”莫問搖頭。
“這樣……”李暄想了想,忽的笑了笑,淡淡地道,“今晚不用守夜了,早點歇著去吧。”
“呃……”莫問楞了一下,不過總算是反應過來了,又道,“方大人說,今晚在刺史府為王爺接風洗塵,也好說說這些年寧州的狀況,王爺去嗎?”
“回覆他,本王一路辛勞,累了,改明日吧。”李暄道。
“是。”莫問答應一聲,出去了。
李暄看完一本奏摺,放到一邊,微一沉吟,又從一本書裡抽出一張紙來。
紙上歪歪扭扭畫著一個符號,正是唐少陵從宿州送回來的。
聖火教……嗎?
“咚咚!”書房門被人很敷衍地敲了兩下就推開長驅直入。
“有事?”李暄抬了抬眼。
“大事!”龔嵐一臉牙疼的表情,把一疊灰撲撲的冊子往他桌上一扔。
“看完了?”李暄詫異地看著他。
就這兩個時辰工夫,就算陸臻也看不完這些吧?
“這都什麼鬼!”龔嵐怒氣衝衝道,“這也叫賬冊?得,王爺啊,您封地的這筆糊塗賬,只怕神仙才算得清楚了,在下無能為力,您另請高明吧!”
李暄無語,隨手拿起一本翻了翻,也不禁黑線。
怪不得連龔嵐都暴跳如雷了,這賬……根本就沒法清。按理說,任何賬本,只要是認真記錄的,哪怕是故意做平的假賬也終究是有跡可循的,假的就是假的,不可能天衣無縫,瞞不過高手的眼睛。可眼前這本帳呢……大概記賬的人自己都看不懂,也沒想讓別人看懂。比如說修繕寧王府這一筆支出,居然寫著:採購木料若干,花費白銀千兩有餘……若干是多少?千兩有餘,是一千零一兩,還是一千九百九十九兩?這差距根本沒法計算。
李暄這次出來,除了莫問和隨身侍衛,就帶了兩個人,龔嵐和顧寧。顧寧是光明正大以衛隊將軍的名義扈從的,用來防止寧州出現什麼狀況後,有人能帶兵。而龔嵐新上任戶部侍郎,按例是能有一個月的時間回鄉祭祖、安頓家人的,雖說他坐京城令的時候也沒興師動眾過,但這會兒他要休沐,吏部卻也不能不批——衣錦還鄉人之常情不是?雖說,龔嵐流浪慣了,根本連家都沒有。
不過,好歹有一個月假期,至於他去了哪兒,吏部就管不著了。
李暄此行肯定需要查賬,有這能力的只有龔嵐和李少遊,祁印商畢竟是半路出家的。而比起來王府更需要李少遊,而龔嵐武功不弱,寧州若是有變還不需要分出人手保護他,自然更加合適了。
“寧州之地向來富庶,這十幾年也沒什麼三災九難的,我看了王府的賬冊,對比每年從封地上繳的賦稅,寧州府庫的結餘簡直……寒磣!”龔嵐沒好氣地在他面前坐下,自己翻過一個茶杯,倒了一杯茶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涼了,讓人換壺熱的。”李暄道。
“別了,我皮糙肉厚,摔打慣了的,沒那麼多講究。”龔嵐擺擺手,又灌了一杯冷茶解渴,繼續說道,“雖然賬目根本沒法清算,但我按照戶部存檔的靈州的狀況來大致估算,你受封寧州這將近二十年來,寧州不知所蹤的銀錢少說超過千萬兩。”
“千萬兩。”李暄的臉色更黑了。
“還是保守估計,只多不少。”龔嵐翻了個白眼,“尤其這三年,整個東華都在修生養息,賦稅減輕了不少,和寧州的府庫卻沒有絲毫增長,就這三年就超過三百萬。”
“我知道了。”李暄揉了揉太陽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