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州軍統領上官儀,曾經出身南線大營,只是因為不會做人,被同僚排擠,這才被調到了宿州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一呆就是二十年,當年還算是壯年的將軍壯志未酬,如今已垂垂老矣。
秦楓來宿州之前做過功課,不過能瞭解的也就是這些紙面上的東西。既然是去探病的,他還是備了幾色禮物,帶了霍平霍安兄弟,讓秦嘉引薦,拜訪了上官府。
接待秦楓的是上官儀的長子上官遠,三十上下,三縷長鬚,一派儒士風範,看不出來是個武將之家,只是一身白衣素服,明顯是戴孝的模樣。
“這是?”秦楓驚訝道。
“家母於三月前去世了。”上官遠黯然道。
“節哀。”秦楓楞了一下才道,心裡也埋怨秦嘉居然連這個都沒提,幸好原本是來探病的,霍家兄弟也沒穿鮮豔顏色的衣服,至於他自己——官服是紅色的可沒辦法。
“刺史大人裡面請。”上官遠在前面帶路,一邊歉然道,“家父久病在床,不能起身迎接,只能勞煩秦大人到內室一敘。”
“不妨事,身體要緊。”秦楓道。
上官家的宅子看起來不錯,只是牆角已經染了苔痕,花園的草木也有些雜亂,顯然是有不少時日無人打理了。
注意到他他的目光,上官遠解釋道:“自從家母去後,家父就病得更重了,府中無人打理,倒是讓大人見笑了。”
“怎麼,大公子尚未成親嗎?”秦楓好奇道。
“拙荊福薄,三年前因難產去世了,府中雖有幾房妾室,卻不能打理中饋。”上官遠無奈道。
秦楓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上官家……這是連年走黴運嗎?
“秦大人,這邊請。”上官遠推開了房門,輕聲道,“父親,秦刺史到了。”
“快請。”屋內傳來一箇中氣不足的聲音。
“老將軍躺著就好,不必多禮了。”秦楓趕緊加快了腳步走進去。
論理,宿州刺史和宿州軍統領是平級,但東華一貫的規矩是以文統武的,不過上官儀無論年紀還是資歷都遠勝於他,又是個病人,肯定沒有讓他起來迎來的道理。
“父親。”上官遠來到床邊,把人扶起來,背後塞了兩個靠枕,又去開了半邊窗子透氣。
秦楓坐下來,細細打量了一番。
只見上官儀一頭白髮,老態龍鍾,臉頰消瘦、眼眶深陷,就算他這個醫術的門外漢也看得出來,這是真病了很久了。
“年前,老朽已經上書告老還鄉,秦大人可是帶來了旨意?”上官儀問道。
秦楓一愣,下意識地道:“本官並未聽說過這件事。”
若是宿州軍統領告老還鄉,他來宿州之前,秦綰肯定得告訴他這個訊息,然而沒有——只能說明,這封摺子根本沒有遞到御前。
上官儀雖然病重,但人老成精,看他的臉色,略一思忖,就明白過來,臉色微微一變,許久才嘆了口氣道:“秦大人今天來,是不是艾副統領出了什麼事?”
秦楓還未回答,就見後堂走出來一個小廝,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便把話先嚥了回去。
“父親,喝藥。”上官遠上前接過藥碗,把小廝打發了出去,坐到床沿。
“秦大人有話直說,不必顧忌。”上官儀說著,就著兒子的手慢慢喝著藥。
秦楓猶豫了一下,也沒提宿州軍假扮馬匪這種還沒證據的事,只簡略地道:“艾輝私自囚禁了遊歷到宿州的逍遙郡王,栽贓王爺是馬匪,還想殺人滅口,被嘉寧上下官員士紳抓了個正著。”
“噗——咳咳咳……”上官儀一口藥噴了出來,隨即一陣猛咳。
“……”秦楓無奈,所以說,他本來是想等老將軍喝完藥再說的麼。
“這、這簡直……咳咳咳……”上官儀一邊咳,一手捂著胸口,上氣不接下氣。
“父親!父親您先別說話了,讓兒子來吧。”上官遠撫著他的背急道。
“是啊,老將軍,別激動,養病要緊。”秦楓也安慰道。
折騰了好一陣子,上官儀才算是平靜下來,又喝了一盞茶,勉強順了氣,急急忙忙地道:“艾副統領怎麼如此糊塗啊!”
只是糊塗?連秦嘉都有些不以為然。不過看上官儀這副隨時要斷氣的模樣,又不像是知道艾輝的所作所為。
“現在的問題是,艾輝在逃,尚未歸案,而郡王……還在嘉寧大牢裡。”秦楓道。
“什麼?”上官儀驚怒道,“怎麼能讓王爺還呆在大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