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綰看到營中七八個道士的時候,第一眼就直覺感到哪個是玄淨。
嚴肅、古板、正直,坐得筆挺,三綹長鬚紋絲不動,背後斜插著一把青鋼長劍,臂上擱著一支拂塵,就是那種最標準的出家人形象。
他身後還有四個生面孔的年輕道士,另外還有前些日子就到了的青城觀守劍長老凌雲子和玄誠師徒。
“貧道玄淨,見過攝政王妃。”玄淨起身,不卑不吭地帶著弟子行禮。
“道長免禮。”秦綰微笑這抬了抬手。
“二師兄。”喻明秋很勉強地叫了聲。
玄淨把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眉心微微一皺,似乎想說什麼,但又壓了下去。
“小師叔好。”玄淨的幾個弟子這才上前見禮。
喻明秋苦著臉一一回禮。
秦綰忽然有點明白他為什麼看見玄淨這般發憷,就像是私塾裡最調皮搗蛋的學生,看見了真心待他們如子侄的嚴厲先生,那種不能打不能罵,被訓還得乖乖聽著以免惹先生不高興——等學成出山了,誰不跑啊……
“道長一路辛苦。”秦綰擺手,讓眾人都坐下說話。
不過,坐下來的也只有秦綰、凌雲子和玄淨,玄誠和幾個守字輩的弟子都站在自家師父身後,喻明秋同樣在行使自己侍衛的職責。剩下一個唐少陵,站沒站相地靠在牆上,無聊地把玩著腰佩下面系的穗子。
“前些日子靈虛師叔和玄玉師弟已經平安回到青城觀,多謝王妃救命之恩,若是他日有所差遣,青城觀上下在所不辭。”玄淨正色道。
“舉手之勞,就不必一遍一遍謝了。”秦綰笑笑道,“說起來,凌雲前輩才來不久,玄淨道長應該是前腳後腳就下山了吧?可是有什麼變故。”
“倒也說不上什麼變故。”玄淨說著,看了唐少陵一眼才道,“聽說泣雪劍在北燕出現,所以貧道奉師命前來一探究竟,不過到了折劍嶺才知道,劍已經奪回來了。”
“僥倖而已。”秦綰的臉色有些凝重,“本妃至今不清楚宇文忠變相把泣雪劍還回來的用意。”
“可否借劍一觀?”玄淨一拱手。
秦綰回頭去看喻明秋。
“在這裡。”喻明秋從衣袖裡掏出泣雪劍,雙手奉上。
若按師門規矩,這把劍應該交給守劍長老凌雲子,不過這裡是軍營,泣雪劍,某種意義上來說屬於唐少陵的戰利品,青城觀也沒這麼厚臉皮直接要回去,可秦綰也不想因為一把劍和青城觀有心結,所以由喻明秋這個身屬兩方之人保管最妥當了。
玄淨鄭重地接過劍,仔細檢查了一遍,似乎陷入了沉思。
“除了換過劍鞘,還有什麼不對嗎?”凌雲子下意識地問道。
“倒是說不上什麼不對,只不過……”玄淨遲疑了一下才道,“小師弟,泣雪劍這些日子一直都是你收藏的?貼身?”
“是啊。”喻明秋點頭。
“你就不覺得……”玄淨皺著眉,似乎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的糾結。
“要說覺得什麼,好像特別心煩?”喻明秋想了想道。
“胡鬧。”凌雲子笑斥了一聲。
“別的就真沒什麼了。”喻明秋撓頭,很是委屈。
“心煩麼……”玄淨吐出一口氣,眼神一凝,似乎下了某種決斷。
“我勸你把這把鬼劍還給你師弟,你拿不得。”唐少陵忽然一聲嗤笑。
“你知道什麼?”玄淨猛地抬頭。
“不知道。”唐少陵一攤手,淡淡地道,“只不過,搶到這把劍的一瞬間,我發現它似乎能催化我走火入魔的狀態。”
“你不早說!”秦綰怒道。
“說什麼?”唐少陵很無辜道,“泣雪劍的原名寫作‘泣血’,本就是一把帶有邪性的劍,不能因為它後來成為道家的鎮派之寶就忘了這一點。不過我的狀況特殊,換了旁人,只要不是長期佩戴是不會出問題,至於這個‘長期’是多久,就因人而異了。”
“唐少俠的意思是,小師弟拿著這把劍是最合適的?”玄淨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