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暄深深地看著她,一直都知道,算是半個出身江湖的秦綰卻比他這個正統的皇族更不喜歡江湖,還是去年雲州災情過後才算對江湖人的看法慢慢轉變的。然而,她說的卻也沒錯,真正有本事的人怎麼會願意做捕快?就算想賣與帝王家,也會選擇從軍。那些地方捕快對付地痞流氓還湊合,想抓練家子,確實力有不逮,這也導致了江湖人動不動的“江湖規矩,生死不論”,殊不知殺人償命,律法何嘗對江湖人就能法外開恩。
“本來麼,若是萍水相逢,我救下陸家幾個人也算仁至義盡,不過陸家既然投靠我,給屬下出頭就是義務。”秦綰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那時候剛剛認識了蘇青崖,於是我拐了他陪我一個個找上門去,花了兩個月工夫,把所有人都解決了。”
“解決了的意思,是都殺了?”李暄下意識地問道。
“沒有哦,我可是奉公守法的好人。”秦綰理直氣壯反駁。
李暄無語,只想問你殺的人還少了,八成是覺得一刀殺了太便宜他們了吧。
“所以,我把他們廢了武功,下了點每天要痛幾次的藥,扒光了衣服,掛在城門上。”秦綰道。
“……”李暄默默地嚥下嘴裡的茶。
旁邊傳來桌椅移動的聲音,那桌商旅吃完了造反,迅速下樓去了。
“反正那些人哪個手裡沒幾條人命?不是坐穿牢底就是菜市場砍頭。”秦綰聳了聳肩,繼續說道。
慕容流雪舉著茶杯,半天沒動,臉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怎麼了?”莫問低聲問道。
“王妃說的這件事,我以前好像聽過。”慕容流雪沉思道。
秦綰和李暄說話並沒有避著他們,這點距離聽得一清二楚,就算隔了七八年,但當時連續兩個多月不停地有人被扒光了掛城門,還都是些惡名昭著之輩,在江湖上也掀起了一片軒然大波,連不問世事的飛花谷也有所耳聞。可是……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做那件事的人……
“如果發生過這麼轟動的事,你知道是正常的。”莫問隨口道,“隱約記得當初暗衛訓練營也有人提過一兩句,可惜不知道是誰幹的,原來是王妃和蘇神醫。”
慕容流雪看了他一眼,表情很糾結。
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你難道沒發現王妃的年紀不太對嗎?
“每樣都少吃點,別等下吃不下午飯。”李暄說著,把剩下的大半碟荷塘月色拿到了自己面前。
“哦。”秦綰戀戀不捨地瞟了一眼可口的點心,舔了舔手指上的碎屑。
“一會兒讓掌櫃再做一份帶回去下午當點心。”李暄好笑道。
“這個真不錯,一會兒跟那個師傅去要個方子,拿回去給姬夫人,以後去盛世就能吃了。”秦綰笑眯眯地道。
“好。”李暄答應一聲。
一個點心配方而已,掌櫃只怕巴不得送上來,何況秦綰這樣的身份,拿了配方也就是自己小廚房裡做了吃,又不會和白雲樓搶生意。
就在這時,樓梯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不一會兒,上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身後還跟著兩個丫鬟。
秦綰微微皺了皺眉,卻見那少女的目光看過來,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隨即就往這邊走來。
“姑娘留步。”莫問手一揚,帶鞘的長劍攔住了去路。
“我……”少女彷彿是嚇了一跳,眼中霧濛濛的,含著幾分委屈,“小女安濟王府嫡長女,封號清寧縣主,正巧路過此處,聽聞王妃在此,特地上來請安。”
秦綰要不是顧忌形象,都想翻白眼了,路過?怕是剛剛一樓出去的那幾個人裡就有安濟王府的下人吧,才讓這位縣主特地來堵她。安濟王不過是楚帝的堂弟,一個透明人似的宗親,什麼清寧縣主,就連上次的宮宴都只有敬陪末座的資格。
“你見過了,可以告退了。”秦綰沒好氣道。
清寧縣主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繼續福了福身:“清寧見過攝政王。”
李暄捧著茶杯,看著秦綰的側臉,唇邊勾起一抹笑意,卻像是沒聽到似的。
清寧縣主偷眼看過去,臉上一紅,趕緊低下頭,只覺得心跳快如擂鼓一般。
秦綰不禁笑了出來,不是說來向她請安的嗎?本來還以為不過是個來討好的,看來這位縣主的心比她想得還要大啊。
“王爺……”久久沒有回應,清寧縣主忍不住叫了一聲。
聽著那甜膩的聲音,秦綰只覺得渾身一抖,心裡一陣惡寒。
“怎麼,冷了?”李暄道。
“被噁心的。”秦綰不客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