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倫看看貓鈴鐺裡的迷你青銅鑰匙,童心大起,又舉起自己手裡一串鑰匙,搖得叮噹響:“就你有鑰匙?我也有啊,而且是大房子鑰匙……叮噹叮噹叮噹,羨慕吧羨慕吧……”
竟還有人和貓炫耀,開車的姜山少尉臉色抽搐一下,小白貓也目光呆滯瞪著少年,有些無力垂下腦袋,趴在他肩上,有氣無力地叫:“喵……”
“謝謝,不用羨慕。”紀倫收了笑容,隨口:“臨時分配暫住的房子,連暫住證都不給,我們,都是這個城市的過客……”
“我們到地方了,紀倫少尉。”
姜山踩了剎車,在前面一幢院子的大鐵門前停下,門是一把八卦造型的黃銅鎖封著的,讓紀倫感覺有點奇怪,他下車後,眯起眼睛看了看院子上空。
姜山隨手關上車門,走在前面介紹說:“就是這幢……以前上校住過很長一段時間,聽說夫人也住過這裡。”
“聽說是在她離家出走,被上校撿到……咳,是救下她後,有一段時間就收留在這裡,那時她才十五歲,呃,我只是聽說……聽說。”
“……”紀倫神情古怪,他還不知道溫婉的母親有那樣的歷史,逃家……出走?被撿到?感覺是不良少女……說不定其中還有一段離奇愛情故事。
紀相思最喜歡聽這種離奇故事,但可惜當事人都已去世,無處得尋了。
“鎖有點特殊,上面有和你說是哪根鑰匙麼?沒有?也行,我來試試……”姜山接過鑰匙串,在一柄柄極相似的鑰匙當中翻找可以開鎖的鑰匙:“我想想,記得應該是這根……不對,或者是這根……不對不對……”
“這貨的開鎖技能值……是零麼?”紀倫無語看著滿頭大汗的少校,感覺這傢伙以後娶了媳婦要是吵架了,肯定要連門都進不去,忽感覺到肩一沉:“蘇小小眉?”
“喵~~”小白貓蹬跳上了牆頭,蹭蹭蹭消失在院牆後面,似乎什麼東西在裡面吸引她,又似乎女主人受不了兩個僕人的蠢笨,先行回家了一樣。
“所以貓雖可愛,但我不能理解喜歡養貓的……簡直是在養主人啊。”
紀倫嘆了一口氣,拍拍肩上的落葉和幾根貓毛,而姜山終於試對了鑰匙,鐵大門在面前緩緩開啟,顯出一條佈滿凹凸不平鵝卵石的幽靜道路,夕陽霞光下閃著熠熠微光。
…………
租界·
夜幕降臨,晚宴要持續很久,少校葉春中途出來,掃了一眼警衛,重新回到車裡,警衛司機老熊訝然:“結束了?”
“大人物還喝著呢,我出來透透氣,受不了裡面氣氛……”
葉春說著,嘭地關上車門,看了眼霓虹燈閃爍的商會招牌和沿街一溜停滿小汽車,冷笑一聲:“這真是——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燻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老熊摸了摸頭,沒聽懂長官這句詩裡陌生的古地名,但也領會意思:“我們武人,和那些文人聊不到一塊……嗯,上校呢?”
“還在裡面解釋,解釋個蛋……孃的,這幫文人球都不懂,我們是藏在鞘中的劍,抽出來就是要砍人,為這種破事增加我們曝光度,嫌我們死得還不夠快麼?”葉春暴露出他的武人本性,踹了車門一腳:“特別行動處,是這樣使用的麼?鬼才知道那些洋人裡多少間諜。”
說到這裡,聽到又一面車窗篤篤敲響,上校謝庭樹也回來了。
“踢車做什麼?老熊在外面吹冷風,我給你順了一瓶紅酒回來……”謝庭樹在後座位置上坐定,變魔術在空氣裡一抽,晃了晃手裡的細長酒瓶:“要喝麼?”
“還是您手快……”老熊大喜,接過酒瓶,瓶口牢固的木塞,他隨手拔了就灌,咕嘟嘟喝了一口,又說:“也不咋好喝,甜倒是甜,又酸……洋人不會弄些醋加糖來糊弄我們吧?”
“老熊你這酒中豪傑,碰上洋人的酒就不懂了吧,酸是葡萄酒的骨架……只甜的話,和肥肉一樣兩口就膩味,純甜還會澀口,酸才能蓋得住澀味,你這牛嚼牡丹的浪費了……給我也喝一口嚐嚐鮮。”葉春笑罵著。
“哈,嚐嚐鮮……長官你也是紙上談兵,沒真的喝過啊……”
“誰說的,以前跟著老盧侯前線繳獲過酒車,上敢死隊一人一大口……不過熱血上湧,也沒嚐出味道……上校不來一口?”
“來!”
兩個軍官,一個警衛,也沒有杯子,就一人一口拿著瓶子喝,小汽車就徐徐開動了,直接當街酒駕,幸這時代車速慢……
酒意增加了談興,謝庭樹對於自己在這次晚宴的救火隊員角色,反沒有抱怨,他緩緩說:“在我是紀江副官時……他就告訴過我,這個位置,是火山口,抗壓不行的人是坐不住,他認為我有這個能力……現在葉春你是我的副官,我告訴你,你的眼光還是低了些,心腸還是軟了點,手也不夠狠,這是你性格,你都三十五歲了,什麼都已成型,改不了。”